身材确实好,井一扯他的袖子,悄声道,“你消息怪灵通呀。”
程岩点了点自己的耳朵,“跟着爸各种茶馆饭局跑,消息自然听得多一些。”
井一咂舌,“一个个假正经。”
程岩理了理她的礼服肩带,“过于正经,岂不无趣至极。”
井一寻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喂他吃,被他躲开了,“我不喜甜。”
“苦的。”井一挑了一层巧克力粉,执着地喂他,“尝尝嘛。”
程岩无奈,俯身含住了她手上的勺子。
两人你侬我侬地分吃蛋糕,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程总不去跟人应酬,和夏小姐在这里躲清闲呢。”
突兀的男声打断了他们的玩闹,井一忙端正仪态,乖巧地立在程岩身侧。
程岩和那人碰了碰杯,颔首致意,“你好。”
“程先生和夏小姐可能不认识我,”男人笑道,“我有幸参加过二位的订婚宴。”
井一觉的他面熟,但记不起来他是谁了。
程岩淡淡一笑,“新林周刊杨先盛,幸会。”
经他一说,井一想起来了,是订婚宴采访时那个嘴刁难缠的记者。
她偷偷扯了扯程岩,程岩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十分淡定的样子。
那人似乎意外程岩记的他,“程总好记性,难怪在如此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
井一腹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程岩俯首,在她耳边低语,“你去找秦阿姨说话,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她最烦陪着那种人虚与委蛇,心里对程总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抬步正要离开,却被那人拦住去路,“程总难道知道我要跟您聊什么,急着把夏小姐支走?”
井一微微蹙眉,不解地看向程岩,程岩亦是一头雾水,看他拦住井一的去路,目光不禁冷冽几分,上前半步,把井一护在身后,“你想做什么?”
简短的一句话,隐隐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人讪笑了两声,躬身道歉,“失礼,当我什么都没说。”
含糊其辞的,倒不如明说呢。
井一干脆不走了,看他搞什么幺蛾子,“你巴巴地过来,就为了吊我们胃口吗?”
“职业习惯。”那人理了理衣领,笑中藏刀,“想采访一下程总美女环伺的滋味如何?”
程总搂紧身旁的人,淡淡开口,“你觉得呢?”
“我自然是羡慕程总,未婚妻漂亮大度,美女助理能力出众,”他十分做作地“噫”了一声,“张特助怎么没来?她应该出院了吧?这种场合,正是她帮您广结人脉的好时机啊。”
程岩面如寒霜,“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程总,”那人喝了口酒,悠悠开口,“我只是关心张特助的身体而已。”
他从兜里翻出手机,拨弄两下,递到井一面前。
井一嫌恶地皱眉,侧了侧身子,一副拒绝的姿态,并不接他的手机。
“看来夏小姐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了?”
井一愤愤地一把抢过手机,“我不是受了你的激将,只是不愿助长你制造出新的谣言。”
难怪他来势汹汹,原来手握“实证”。
照片记录了程岩照顾张凡的过程,井一左右翻了翻,有几张他搀扶张凡姐的照片,角度很刁钻,给人一种亲密的假。
她一一张张地看下去,越看眉头锁得越紧,不停地摇头,最后,把手机举到程岩面前,一副被挑拨成功的模样,“你没跟我说实话啊。”
那人面露得意之色,悠闲地品了一口香槟。
程岩俊眉轻皱,不必想,也知道他手机里是什么照片,瞟了一眼,却有些意外,看了看目光狡黠的某人,配合地皱了皱眉,“哦,这件事啊……”
那个人拉长耳朵,等着他的后话,他却翩然一笑,把手机交还给他,“照片拍得不错,有做娱记的潜质。”
娱记二字戳到他的敏感,他的脸顷刻变得有些狰狞,“拜程总所赐,我已经是名娱乐记者了,有了您这条花边新闻,相信我们的杂志会大卖特卖。老板与助理,携手创业,同甘共苦,珠胎暗结,当初‘元’的新品发布会上,您二位携手同台,业界就传闻你们两个关系不浅,只是没想到,程总最后成了光明集团的乘龙快婿。呵呵,当着夏小姐的面,讲这些,夏小姐不会生气吧?”
井一心里翻了一百个大白眼,面上挂着假笑,“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的想象力实在匮乏,杜撰的故事情节低俗,毫无卖点。再者,我友情提醒您两件事,一呢,诽谤造谣,情节严重的可以追究刑事责任,二呢,非法途径获取病患信息并泄漏隐私,涉嫌犯罪,光明集团的律师团随时待命,等着您发文刊登的那一天。”
他的脸色一变,扯了扯领带,却被程岩捉住衣领,井一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拉住他。
今天的场合,来了很多媒体记者,他现在是半个公众人物,被人捉住当众斗殴的话柄,影响不好。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程岩没有打他的意思,很快收回手。
周遭的人三三两两地交谈,没有人注意到方才的异常。
“你还是更适合做商业周刊的记者,”程岩手上一松,黑色纽扣掉落在地,他用力碾了碾,微型摄录机碎成两瓣,“虽然不知道你的工作变换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很抱歉,我并不能为你的新岗位提供什么素材。”
“我也不愿意毁人姻缘,但是,你们的言行,公众有知情权。”毕竟是专业媒体出身,不同于八卦记者之流。他把手机收进口袋,没有被他们的说辞彻底吓退,“虽然今天您二位妇唱夫随,同仇敌忾的样子公众没机会看到了,但我会不遗余力地宣扬夏小姐宽容大度的品德,毕竟,婚姻之道,在于糊涂嘛。”
井一皱眉,这个人故意给人添堵,话里话外让人心生嫌隙。
“你的婚姻可能糊涂,但别以己度人。”拿她的婚姻说事,触犯了她的禁忌,井一小姐脾气上来,讲话也不留情面了,“有胆量你尽管乱写,看你的老板官司输了赔不赔得起。对了,提醒你一下,报道的时候把程岩在孕检室门口的那张照片删掉。虽然那张是很清晰的正脸,可惜,最右边不小心拍到我的闺蜜,我有事赶不过去,让她先过去帮衬着程岩。毕竟是女下属,你以为他脑子锈掉了,不让我出面,非要自己惹一身腥?还有,张凡的出院手续是我办的,医院有记录,这些都将成为定义你诽谤的证据,你尽可能规避一下。”
“你……”杨先盛没想到她看起来天真无害,竟能说出那么伶俐逼人的话语,一时语结。
“我理解你现在的愤恨,但是,正如订婚宴上夏董事长所言,欢迎你持续监督我的言行。同时,我也奉劝你,不要忘记做记者的初衷。”
“呵,你说得轻巧,不是你,我能落到这个境地?”那人苦笑一声,许是绝望了,竟然掏出手机把照片全删了,“因为订婚宴上的采访惹恼了你们,你们就封了我的后路,之前订好的采访一个个临时变卦,我四下打听,才知道原因,说是我得罪了光明集团。采访资源跟不上,我从商业板块被发配到无聊的社会板块,枉我满肚子经济学,整天只能写些家长里短的情感鸡汤。我在这个圈子呆了六年,比光明集团背景深的人采访时我也刁难过,可却因为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第一次被人打压至此。该说夏明博心眼小,还是我和你犯冲呢?”
井一没想到背后有这样的因果,老夏生意上的事她知道的很少,不知道他处事竟会这样决断。
程岩在她腰间抚了抚,她许是不理解,但他清楚,老爷子不是没有胸怀,而是他在老爷子宝贝疙瘩的订婚宴上呛生,触犯了老爷子的逆鳞,换个场合,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
“家父守旧传统,一间小作坊做到上市公司,但从光明百货仍能看到许多旧时作坊的回忆,老人家恋旧保守,对子女婚姻求得就是从一而终,圆圆满满。所以,容不得他人丝毫亵渎。”程岩从侍者托盘拿了一杯酒给他,淡淡地道,“‘元’的运动手环和蓝牙音响研发颇有进展,我们准备做一个技术层面的预估报道,不嫌弃的话,希望您可以来‘元’了解一下。”
他不为所动,程岩笑了笑,“就当是惺惺相惜吧,《智能科技与反智文化的冲突》那篇文章有幸拜读过,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结识了他的作者。”
那人的手抖了一下,接过酒杯,有些尴尬,“那是念大学的时候投的稿,市场环境不好,我很少写那样纯技术类的文章了。”
程岩微微颔首,和他碰了碰杯,“不忘初心便好。”
那人脸上闪过复杂神色,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谢谢。抱歉打扰二位的兴致。”
事情反转至此,井一除了招牌傻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倒也识趣,说了句“再会”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