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雅和刘潇在长椅上坐下。她轻轻昂头,眯起眼睛看着远方天幕上那脸盘大的如火残阳,没有回头看刘潇,只低低的说:“刘潇哥哥,我已经好了。从今天晚上起,你就回家去睡吧,不用在医院里陪着我了……蓝岚姐,她是个好人……你,你要好好对她。”
刘潇交握在身前的手不由一紧,原来方才自己在病房里对她说的话,她其实是听进去了。那她,她为何……她的语气虽然有一抹难掩的忧伤,但竟然是刘潇意料之外的平静和淡然!虽然他从未敢奢想过千雅爱他有多深,他却料不到,千雅从失去千淑的伤痛中走出来之后,竟然连带对他的那份感情,也一起放下了?
以前的她,虽然一直也很坚强,因为想要极力挽回妹妹,所以她亲手切断了自己的幸福……但是刘潇知道,他们分开之后,她也很痛!虽然她的伤痛不一定会有自己那么多,但是她每次看见自己的时候,眼里都有一抹热切和留恋。可是,现在她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彻底放下两人之间的感情?
“小雅,你看着我……”刘潇的声音低沉醇厚,而他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却微微的有一些颤抖。千雅依言,缓缓转身,对上他的双眸。
千雅的瞳孔很黑很清透,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纯净的眼神出现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身上,还是一个已经生过两个孩子的少女身上,不得不让人惊讶。以前,刘潇就经常不自觉的沉迷在她清澈的双瞳里。
但是,此刻刘潇对上她明媚清亮中,还隐约透出一股浓浓欢喜的双眸,他的心开始一沉再沉。她已经决定了!她又自私的决定了要将他们的感情埋葬。
“小雅,你可以等我!”刘潇的话说得很缓慢,他说话的语气很不稳定,呼吸还有点急促的模样。他很紧张。千雅很轻易就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他的情绪。
刘潇哥哥还是那个刘潇哥哥!他的眼神很纯净,他几乎不会撒谎骗人,他的情绪都写在他的眼里。千雅忽然笑了,对刘潇浅浅的微笑了。
“刘潇哥哥,以前,我就曾经听过一句话‘相爱的人不一定要相拥’,我直到现在,才真切的体会了话里的意思。刘潇哥哥,我没有办法像这样自私的一直拥有你。因为每次你在我身边守护我的时候,幸福的我就会不自然的想起拥有你妻子身份,她才是最有资格站在你身边的女人,却一直等不到你回家,她一定很寂寞……”
她抬起下巴,细细的看见刘潇的眼里,低低的继续说:“我一直是个很自私的人,我从来都知道!你是想离婚跟我在一起,对么?刘潇哥哥,莫说你父母是否会答应你跟蓝岚姐离婚,即使你们成功离婚后,我们是否能在一起还未可知。可是现在,我们已经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路口,那就不要回头,继续一路往下走罢!若是因为我们的自私,在关键的时候拿蓝岚姐做了挡箭牌,事后再推开她,那她,她也太可怜了……”
“小雅!那我呢?那我就不可怜么?守着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女人,却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远!难道这样的婚姻,被这样婚姻困锁的我,就不可怜?”
刘潇忽然激动起来,他交握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各自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他的双眼已经泛红,紧紧的逼视着千雅,似乎要透过她的双眼,到达她深藏的心底深处,一看究竟她的心底是否还有他的位置。
“刘潇哥哥,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想要甩开你,独自走开的意思。我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要求你去爱她……但是,我希望你能对她好一点。毕竟,她才是最无辜的。而我……刘潇哥哥,我还是会遵守以前的誓言,我这一生,都不会嫁人!”
“小雅!你……”刘潇似乎更加激动了。他从来不会怀疑千雅话里的真实性,只要是千雅承诺的,他都会百分百相信。他的眼里闪过一抹狂喜和希冀,双手猛然扣上千雅的双肩,俯身灼灼的看着她,低沉的说:“小雅!那么,那么……”
相对与刘潇的激动,千雅却很平静。她没有躲开他的目光,而是温柔的迎视着他,轻声说:“刘潇哥哥,你还是想跟我说离婚?我不再嫁人,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因为父母忽然离世,因为千淑患了不治之症……从那以后,我对生活一直不敢有太多的贪心和奢望!因为我期望若是我的贪念少一点,再少一点的话,老天会对我多一分的怜悯,会可怜我而把千淑留给我!可是,即使我再小心谨慎的对待生活对待人生,千淑她,还是一样离开了我……”
一提起千淑,她的双眼又开始泛红,但是眼泪却没有掉落。刘潇却因为她悲伤的眼神,激动中带着一丝埋怨的心忽然就柔软了下来。千雅赤红而干涩的双眼,跟她的眼泪一样,让他无法不心疼。
“刘潇哥哥,你不要再去想离婚的事情,好么?起码,起码不要因为想起我,因为想要和我在一起,而跟她离婚,好么?刘潇哥哥,若是你这么做,刘妈妈她会恨我们的,她一定不会原谅我!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是不可能像想象中的那么潇洒,自顾自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因为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你来说,父母和家庭在我们的心目中,都太重要了!若是一桩无法得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我是没有信心走下去的。千淑走了之后,似乎连我的勇气,她也一并带走了!我一想到我们站在一起,面对刘妈妈的场景,我就会觉得心里软弱而害怕……”
千雅低低的述说着,她已经复原的嗓音虽然不似往日的清甜,却是异常的轻柔好听。刘潇的双手还搭在她的肩上,她的话音落下许久,两人还保持着相互面对面。视线轻轻纠缠的姿势。
这许久的对视,千雅眼里除了温柔和坚定,还有一抹哀求的神色。刘潇蓦然松开了她,缓缓转身,将目光投向已经沉得极低的夕阳上。再度静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小雅,这件事,暂且先不提罢。日后,你,你要怎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