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思绪万千，但面上却是巧笑连连。顾笙歌放开挽着老夫人的手，快速地福了福身行了礼，又重新扶住了老夫人，“母亲说的是，笙歌高兴地过头了，不过现在给祖母行过礼了，祖母您大人有大量肯定是不怪笙歌的，对吧？”
少女歪着头，元宝髻上插了两朵简单大方的珠花，明眸皓齿，没了从前的蛮横泼辣显得格外娇俏可爱。有些孩子气般撒娇得意的语气，惹得老夫人不禁嘴角上扬，“是了是了，还是个孩子，在祖母面前不用太拘礼。太多的礼可别把这般天真的心性给拘没了。”
站在一旁的余氏面色有些白，老夫人虽对她不满意，但也从未这般直接落过她的面子。广袖下的手握了起来，有些难堪却没办法不忍耐。
顾炎是个只懂行军打仗的粗人，没有耐心也没有那样的细心去照顾余氏的心情。何况他是个孝子，自然是不会为了余氏去与母亲辩驳。他横眉扫了一眼余氏，又看了一眼笑的娇憨的顾笙歌，“笙歌十三岁了，以后该学学礼仪规矩，别教人笑话了我们将军府去。”
顾笙歌被不痛不痒的说了一句也浑不在意，还是笑嘻嘻地，“父亲说的是，笙歌一定听父亲的话好好学。不过祖母劳累，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别让祖母在风口站久了。”
顾炎倒是觉得这话说的不错，扶着老夫人赶忙进了府。穿过了雕梁画栋，亭台楼榭的前院，终于在中堂坐了下来。余氏领着府里的小姐们齐齐跪在了地上又重新郑重地给老夫人行礼后，仆人们也乌泱泱地跪了一地请安行礼。
顾笙歌行礼之后又重新站回了顾老夫人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重生的第三年，这是她第一次这般明显地主动亲近这位祖母。年关将至，很快便要十四岁了，她是春日里生的，也就是离及笄只剩一年多一些，她再不做些什么怕是要来不及的。
顾老夫人面上还是有些严肃，只是也没有开口让顾笙歌离开，反而让她一路跟着进了自己的院子。
“二姐姐，你看五姐姐那个样子，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可真是讨人厌。”
说话的是如今府里最受宠爱的羽姨娘所生的将军府最小的六小姐顾盈烟，六小姐比顾笙歌小半年，一张圆润的娃娃脸很是可爱。只是性格却与她的母亲相似，刻薄又刁蛮得紧。
顾若烟自上次再凌音苑吃了亏，还被顾飞风软硬兼施地训了一通之后对顾笙歌的恨便更甚了。不需要顾盈烟提醒，她也知道顾笙歌的变化。若从前她只是缩在凌音苑不肯出来，那现在便更像是主动出击要达到什么目的一般。但顾若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看着一旁有些喋喋不休、咬牙切齿的顾盈烟，她有些不屑。不论有什么变化，如今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是她母亲，就不信她顾笙歌一个没有及笄又不得父亲重视宠爱的黄毛丫头还翻出什么花儿来。
午饭时分，顾飞扬和顾飞风也回府了。老夫人见了两个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的孙儿终于放下了身段笑的格外开怀慈爱，嘘寒问暖的话也多了，“飞扬，近日当差可还辛苦？可不要太累，伤了身体。”
顾飞扬不愧是和丞相公子李言清被并称为叶秦国“浊世二公子”的翩翩君子。一袭月牙白袍衬的身材格外颀长，烟青色的祥云图案镶了银丝绣在了领口袖口，左手边衣摆处绣着三片碧绿的竹叶是他的规矩。面冠如玉，五官清隽，与顾炎有些相似，但是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
“谢祖母关怀，孙儿很好，祖母莫担忧。”薄唇始终噙着得体的微笑，虽温润有礼但又进退得宜，像春风，不冷不热，也无大悲大喜。
若论对孙子孙女们的喜爱，顾老夫人最中意的便是顾飞扬这个长孙了。不仅样貌十分出色，更是学富五车、年轻有为。虽没有继承顾炎对舞刀弄枪的爱好，但以二十岁的年纪官拜侍中侍郎。这个官职可出入禁中，直达天听。所以重要的不是它从二品的品阶，而是它意味着坐上这个位置的必定是皇帝信任之人，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老夫人自己有了今时今日地位只是因为与太后的情意，顾炎也只是仰仗了他父亲顾霆的军功承袭了威武将军这个职位。而顾飞扬不同，他是凭一己之力夺得殿试头筹，才为自己挣下了如今光明灿烂的前程。
“那便好，只是如今天冷，你屋里也没有个暖被之人，祖母如何能不担忧啊。”
顾老夫人话锋转得快，听得顾飞扬眉心直跳，早知道逃不过这个话题的。
说起来也是，顾飞扬今年二十，冠礼年中已经行过了，都是可以成亲的人了房里却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一般的富家公子像他这个年纪即便没有议亲那身边的丫鬟也是少不了的，顾飞扬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确实不仅老夫人担忧，连顾炎和余氏也是有些心急的。
“怎么祖母眼里只有兄长，就没有我了？我近日当差可是辛苦的很呢！”顾飞风见兄长那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解围，佯装生气打着哈哈就把顾老夫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老夫人见小孙儿年轻张扬的脸，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祖母知道，飞风如今也是个大人不是？”
许久没回府，老夫人再见到两个孙儿心里是很高兴的。顾飞扬如今虽不是武将，但按他的才华，将来靠他撑起顾家也是让人放心的。顾飞风跟着他走文官的路，将来两人互相扶持，也是相得益彰的。
“我只比兄长小一岁而已，七尺男儿，自然是大人了。”顾飞风挺着胸脯拍了拍，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意味。
一旁的顾炎看着两个儿子逗得老夫人开怀，心中的失落稍稍缓解了一些。想他顾家武将出身，奈何到了他儿子这一代怎么出的就都是文官，到时他这威武将军的位子如何才能传下去？原指望再生下别的儿子或许能养成习武的习惯，但奈何自从顾笙歌的娘慕依去了以后，这府里就再没有过孩子出生，也不知是不是慕依在怪他。
顾飞扬打了帘子退出花厅，转身正巧差点撞了端着汤盅的顾笙歌。紫砂质的汤盅下还煨着小碳炉，用檀木的托盘装着由有些瘦弱的顾笙歌端着显得格外吃力。
“大哥哥，是你呀，可吓了我一跳呢！”
少女的声音娇娇软软的，一声大哥哥叫得顾飞扬的心都有些软了。看着她因为端着手里的东西有些憋红的脸庞，顾飞扬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一把。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托盘轻笑，“从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几日不见我就能吓着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