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测试法?”李好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肯定没安好心。
“简单,从你们明早八点开始计时,二十四小时内,到达指定坐标就行。”西装男眨眼发送一个坐标给李好和黄毛。
“这……”李好看了眼地图坐标。
那是一个远离江城城区的地方,开头的路线上至少还有几条公路,到中间就开始彻底没路了,而且还需要连续翻越几座山才能到达。
“直线距离有……六十公里?!”黄毛已经算出了距离。
这还只是直线!
“喂!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李好不乐意了。
“五百万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而且,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别加入荒山,免得去了变成拖累。”西装男可不会让步,虽然他是临时起意,但具体路程他还是稍微规划了一下的。
不会太难,但一天时间到达,肯定也不会简单!
“我也不是让你全程徒步,你们可以坐车到城区的边缘,再带上任意装备上山,反正规定时间内到达,我就算你们通过。”西装男话头一转,让出了不少余地。
“你即便让我们到了城区边缘再徒步赶路,那也得有几十公里的山路了吧。我倒是还好,但黄毛……”李好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黄毛。
毕竟黄毛那副营养不良的瘦弱身子,可能真的没办法跨越山区。
“大哥……我没问题!”黄毛的眼神有些闪烁,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
但若是还没开始就放弃,那他会不甘心一辈子!
“嗯——就这么说好了。”西装男起身,“明天你们到了那里,我们再谈别的。”
只听得唰的一声,西装男便消失了。
“任何装备?”李好朝着窗户外喊了一声。
“任何装备。”西装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给了李好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山路我上次抓人的时候就走过,我不信你还能开个越野车过去。”此刻的西装男已经呼呼地跑到了保障房外,虽然瞬间爆发出最大速度会让他有些气喘,但逼格一定要到位……
李好的家里此刻有些安静,西装男来得快走得也快,一时间李好和黄毛还不能完全消化刚刚的信息。
两人的沉默又持续了几分钟,直到黄毛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一杯还不够,他又拿起西装男的水杯一口喝光,再看了看李好的水杯。
“想喝就喝吧。”李好把水杯推给黄毛。
黄毛举起杯子,同样一口喝光。
“啊——。”黄毛长叹一声,虽然自己喝的只是最普通的白开水,但架势却像是在喝世间珍品。
这三杯,黄毛喝出了决心。
明天,无论如何,就是爬着过去,他黄毛也要准时到达坐标。
“大哥。”
“你说。”
“昨天,我在说你失忆的事上,不是话讲到一半就没说了么。”黄毛微笑着,现在的他有底气坦诚了。
“有么?我不太记得了。”李好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事。
“其实,大哥你在失忆以前,曾经借给我们家好多钱。”
“我那天,听到大哥你又失忆了,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高兴,因为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家欠大哥你的钱,你也忘掉了。”
“后面我回家,躺到自己的床上,我就一直睡不着了。我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但是,但是啊,我们家欠的钱真的太多了,几十万,我每天闲下来的时候都会想,我究竟要花多少年,才能还清欠款。”
“我经常会做恶梦,我梦到,我去做了很多坏事来还钱。然后我被抓了,被抓进牢房里,我妈妈来看我,她,她变得好老,好憔悴。”
“即使我做了那么多坏事,她还是笑着对我说,阿毛,你,不要担心,妈妈,一个人,等着你出来过好日子……”
黄毛的声音越来越抖,说话一字一顿的,李好低着头,看着杯里残余的水珠从杯壁上滑落下去,在底部重新汇集。
黄毛还是没有忍住,轻轻抽泣起来,李好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黄毛。
过了好一会儿,黄毛才继续开口。
“我一直没有和大哥你讲过,我的亲生父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跑了。”
“我妈妈很爱他,即便他跑了,她还是爱他。他要让自己的孩子叫黄毛,即便这可能只是个玩笑,但我妈妈还是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我没有办法原谅他,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会带着这个名字,出现在他面前,把他痛打一顿,告诉他,即使没有他,我和妈妈也能过得很好。”
“但现实永远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妈妈太辛苦了,她找了我后来的爸爸,一起勉强支撑这个家。”
“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不用考虑明天家里是否还有余粮,不用在意书本费会不会交不上……”
“直到我初三那天,我爸爸出了车祸,很严重的车祸,他着急拉货给顾客,在路上出了事。他们判了我爸爸全责,明明受伤的是我爸爸,明明对方的车子一点没事,但是,却是我爸爸的全责。”
“他们只赔了一万给我们家。”
“一万块,我爸爸住院的第一天就花光了。”
“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很过分,他觉得我们家这样还不够惨,我爸爸在治疗车祸伤的时候,又被查出了癌症,晚期……”
“我至今还记得,我爸爸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叫我妈妈,别治他了,别治了。”
“怎么可能不治!”
“我妈妈就跟我讲,我们又不是没办法凑钱,即使爸爸他要死,也要让他死前的那段时间少点痛苦。”
“我感觉那段时间的天好黑,好像要死掉的不是爸爸,是我自己。”
“我开始讨厌一切,开始放弃学习,开始上街打群架。”
“直到大哥你,搬来了我们家对面……”
“那天,我爸爸终于死了,对我想的是他终于死了。妈妈再也不用为了医药费到处借钱了。”
“但我还是哭了,我就坐在大哥你的门外面,开始哭,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搬进了我们隔壁的空房。”
“你开门,问我,哭什么?”
“我说,关你球事。”
“你继续问我,哭什么?”
“我说,我爸爸死了,我欠了好多钱,我就是想哭。”
“你却说,死了就死了,哭什么?”
“我说那钱呢?”
“你就突然说,是不是我帮你还了钱,你就不哭了。”
黄毛突然笑了起来,泪痕还挂在他的脸上,但当他回忆起那个场景时,他还是笑了出来。
“然后我就帮你还了钱?”李好这才开口接话,“我以前那么大方么,几十万说给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