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和万经纬奔过去一看,原来在走廊的最里端,悬挂着一张巨大的竹帘,打眼一看,还以为是故意放在那里的装饰品。可是在竹帘下方,不显然的位置,有一根细细的绳子,轻轻一拉,竹帘便自动卷起,露出通往下方的木质阶梯。
“真有你的袁大人,这都能被你发现,果然心细如发。”小希朝袁明致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多谢瑞姑娘谬赞,本官不胜荣幸。”袁明致呵呵笑道。
万经纬第一个带头往下面走去,小希和袁明致紧随其后,三人静默无声地来到舱底,却见大厅的门扉大敞,走进去搜寻一圈,空无一人。
不过这种情况,也算是意料之中,于是三人继续搜索。
在这间足够宽敞的大厅里,放置着两张床,一张在大厅的最里面,是一张挂着帷幔,铺着猩红色床单的豪华大床,上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刻意打扫过。
另一张则在大厅一进门的墙边,是张简陋狭窄的小床,上面还散落着被割断的绳索。
而在大厅的中间,横放着一张餐桌,餐桌上杯盘狼藉,地上,也布满了碎裂的瓷片以及残留的菜肴汤汁,看起来很是混乱不堪。
就在这混乱不堪之中,赫然有一套脏污的大红色男士锦袍,皱皱巴巴地团在一处,已是面目全非。
小希没有理会那件红色的锦袍,直接走到小床边,拾起那些断开的绳索,举到眼前看了看,说道:“袁大人,这些绳索,应该就是用来捆绑陆齐小姐所用,上面还留有淡淡的脂粉香气。”
袁明致凑到近前,道:“这么说,齐王对陆齐小姐还真是不错。”又指指小床道:“看来陆齐小姐是被绑缚着,扔在这张小床上,可是,瑞姑娘,能否判断出齐王,对陆齐小姐……”
小希脸色微微一红,没有立即答话,这时候万经纬不悦地说道:“袁兄,你这可就有点强人所难,大哥有没有非礼陆齐俊颜,瑞希如何能知道?她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不成?”
万经纬的话,说得虽然没错,可是事情确实太过于凑巧。头天夜里,小希带人去花府柴房中,救小雅的时候,她曾清晰地嗅到空气中漂浮的那种特殊气味,本来就对气味异常敏感的小希,凭直觉也能判断出,那种气味的出处。
所以,此时站在大厅里,小希已经仔细辨别过这里的味道,值得庆幸的是,她没有闻到花家柴房中,小雅身上发出的那种令人厌恶的味道。
不过,眼下还没有找到万经纶,下结论为时尚早。以小希对师傅的了解,倘若万经纶真的欺负了陆齐俊颜,那么,今天就算找到万经纶,也必然是他的尸体,而且一定是死相凄惨。
袁明致见小希一直不吭声,表情不由有些尴尬,后悔刚刚不该那样唐突,再怎么说,小希也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未婚少女,直接开口问她如此敏感的问题,属实不太妥当。
于是大厅中的三人,全都沉默了下来,各自巡视着大厅内的边边角角,企图发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小希首先检查过那张小床,通过绳索细屑掉落的痕迹,可以判断出,床上的人,不但被绑缚住了身体,而且绳索还连到了床的柱子上。这样看来,万经纶对被绑之人,除了高度警惕外,毫无怜惜之心。
另一张大床上的情况,几乎相同。尽管床上的痕迹清理的很干净,也没有看到绳索,但是,小希还是从床头柱子上,很深的剐蹭痕迹中,明显看出,这张看似漂亮的大床上,也曾绑着一个女人。
而这个被绑着的女人,特别喜欢浓重的檀香味道的熏香,她的所有衣物上,都留有这样的香气。
小希感觉非常的困惑,如果说当初,冰儿姑娘给自己下毒后,跑到万经纶的游船上藏身,那么两人之间,应该是颇为亲密的关系,至少不该是敌对的关系才是,为何万经纶,会绑着冰儿姑娘呢?
最后小希蹲下身,打量着地上摔碎的杯碗残片,从数量上判断,当时坐在一起同桌吃饭的是三个人,无疑就是万经纶与冰儿姑娘母女,饭菜的残渣仍旧新鲜,几人离开这里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小希心中充斥着隐隐的失望,如果说师傅到这里来,救走他的女儿陆齐俊颜,倒在情理之中,若是他连出手害自己的冰儿姑娘,也一并救走的话,说明自己在师傅的心中,已然没有了位置。
小希想起师傅曾经告诫自己,不要以身犯险,这话显然是在袒护冰儿姑娘,如今,自己寻到了这里,却扑了个空。小希用力咬住了下唇,一种油然而生的愤怒和痛楚,深深噬咬着她的心。
“瑞希,你怎么啦,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只管跟本王讲,本王为你做主。”万经纬看着满面愠色的小希,关切地道。
小希稳住自己的心神,暂时回到眼前的现实中来,至于和师傅以及冰儿姑娘之间的怨恨纠葛,她不想假于人手,定要亲自找他们清算。
“王爷,我没事,这里已经搜查的差不多,咱们还是再看看别处,是否还有遗漏的地方。”小希说着,握住万经纬的手,拉着他出了大厅。
袁明致没有立刻跟出去,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心里暗自琢磨,从游船上显示出的种种迹象来看,这里定是来过一位高手,不但制住了船上所有的人,而且还成功地救走了陆齐俊颜和冰儿姑娘。
那么拥有这样能力的高手,又同时能与陆齐俊颜母女扯上关系的人,无疑就是小希的师傅厉潇墨。
真是谢天谢地,厉潇墨总算是找到了陆齐俊颜,袁明致忍不住在心中祈祷,但愿陆齐俊颜依旧是完璧之身,没有受到万经纶的侵害。
袁明致自从怀疑厉潇墨,就是陆齐俊颜的亲生父亲时开始,几次三番,半是试探,半是为他传递信息,就是希望他早日现身,能够护佑陆齐俊颜平安。
之所以这样做,只有袁明致自己最清楚,因为他亲眼见识过厉潇墨的能耐和狠辣,暗中不免对他有所忌惮。倘若陆齐俊颜遭遇任何的不测,那么厉潇墨很有可能会大开杀戒,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这样的结果,可不是袁明致愿意看到的。
而从今日的搜寻中,不难看出,至少厉潇墨已经救走了陆齐俊颜,并且从那些依然存活的人身上,就可以推测出,陆齐俊颜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可是奇怪的是,齐王万经纶,为何不见了踪影,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正在这时,大厅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袁明致赶忙站起,就见小希和万经纬,拖拽着一个蔫头耷脑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没有穿外衣,身上只穿着白色的xie衣亵裤,脚上却登着一双深红色的软底靴,看起来有些滑稽。而男人的发髻凌乱,低垂着脑袋,一副待死不活的模样。
小希和万经纬将男人拖到袁明致的面前,同时一松手,男人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或许是摔得狠了,男人扭动了几下身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含混不清的呓语。
袁明致眸光一亮,蹲下身,一扯男人的头发,将他的头向上抬起,待看清楚男人的面容后,故作惊讶地叫道:“王……王爷,怎么会是你?”
万经纶瞪视着袁明致,不住地摇头,袁明致会意,立刻伸手,把他嘴里塞着的破布拽出,复又关切地问道:“王爷,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把你绑了起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万经纶一边倒着气,一边环视着三人。就见万经纬倒背着手,像打量怪物一般地看着他,而小希则从万经纬的肩头,探过半边脸,笑吟吟地俯视着他。最可恨的是袁明致,分明看到他身上的绑绳,却装作视而不见,还一个劲地问东问西,纯粹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笑面虎的嘴脸。
不过生气归生气,万经纶心里还没有糊涂,他不敢对小希两人发火,只能捡软柿子来捏,于是他看向袁明致,气呼呼地说道:“袁大人,难道你眼睛瞎了不成,还不快给本王解开绑绳?”
袁明致一听,往后退了两步,笑道:“我说齐王,现在可是你有求于本官,本官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求人的,真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啊。”
万经纶更加的烦躁和气愤,怒道:“袁明致,你不过区区一个七品县令,在本王面前也敢耍威风,居然以本官自称,好大的狗胆。等本王回京城后,定要向父皇,狠狠地参你一本,让你连这个小小的县令,都没得做。”
袁明致笑得如沐春风,说道:“齐王,本官虽然官位低微,可也是皇上亲自认命的朝廷命官,你身为王爷,公然开口辱骂本官,而后还想恶人先告状。哈哈,齐王,你一定是喜欢被绑着的感觉,本官不妨成全你。”
说罢,袁明致站起身,对万经纬二人道:“经纬、瑞姑娘,咱们走,别打扰齐王享受被绑着的快感,让他自己在此慢慢体会吧。”
万经纬二人极其配合,转身就往门外走。
万经纶没成想,三人说走就走,急得大声叫喊道:“回来,你们快回来,快给本王松开绑绳,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万经纶的嗓音嘶哑,喊叫声听起来,绝望而又无奈。
三人却是充耳不闻,溜溜达达地走出了船舱,回到了自己的游船上。
霂云长公主和陆齐俊笙正在此翘首以盼,等得心急火燎,此时见到三人返回,忙迎上前问道:“怎么样,可有找到颜儿?”
众人围坐在一起,袁明致回道:“长公主,陆齐小姐没有在船上,不过船上的种种痕迹表明,陆齐小姐确实在船上待过,而且是被捆绑着身体,现在,应该已经被人救走。”
霂云长公主不解地问道:“袁大人,救走……是什么意思?除了本宫,还会有何人来救她,不会是……又落入虎口了吧。”
“夫人,救走陆齐小姐的,正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以,请夫人不必再担心,陆齐小姐现在,绝对安全,而且,以后也一样,不会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小希十分笃定地答道。
霂云长公主转向小希,半晌方明白她话中的含义,疑惑地追问道:“瑞希,颜儿从哪里……冒出个亲爹,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小希很难得地露出一丝笑容,道:“夫人,实话给您说,我师傅厉潇墨,也就是从小救下我,将我抚养长大的人,就是陆齐小姐的亲生父亲。他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而是一直都存在,只不过这次陆齐小姐有难,他才出手相救。”
停顿片刻,小希敛起脸上的笑意,继续道:“此时,他们一家三口,应该正是团圆的时刻吧。”
万经纬也跟着附和道:“姑姑,这回你该放心了,陆齐俊颜不会再有危险,只是……以后你要是再想见她,怕是不太可能。”
霂云长公主的鼻子兀自一酸,眼泪忍不住滴了下来,哽咽着道:“本宫为了颜儿,担惊受怕了这些天,总算有了她的音信,却……却是再也见不到她,本宫的心里,真的很难受。颜儿从小锦衣玉食,娇贵惯了,也不知她的亲爹亲娘,能给她一份什么样的生活,本宫真怕她……再受委屈。”
“她不会受委屈的,也不会过得比从前差。”袁明致忽然接话道。
霂云长公主止住眼泪,诧异地看向袁明致,听他接着说道:“长公主,关于厉潇墨这个人的家世,下官曾经传书给江南的友人,托他暗中查访,传回的结果令人震惊。”
此话一出,不仅是霂云长公主,就连小希和万经纬,都顿时来了兴趣,一同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袁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