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禀宗坐不住了,转向袁明致,开口说道:“大人,审案之时,不得动用私刑。”
袁明致冷笑一声,道:“花禀宗,你这是在教本官,如何审案吗?现在本官才是县令,需要怎样审案,由本官说了算。”
花禀宗还想再说话,就见小希手一松,花昱滔嘭地摔在地上,溅起飞扬的尘土。小希随手拍拍自己的衣襟,怒视着花昱滔,低声道:“暂且让你多活一会,今日,小姑奶奶,定要取你的狗命。”
说罢,与万经纬二人,一人提起一个少年,转身向前面大堂走去。在他们二人的身后,跟着孟才及两名衙役。
直到此时,花禀宗父子,才知道出手狠辣的这位小公子,居然是女儿身,不由暗自猜测她与忠勇王之间的关系,脸上也就更显出几分慌乱。
不过,花禀宗到底年长,人生阅历丰富。再一点,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虽说顽劣些,但是公然当街强抢民女之事,断断做不出来,所以心里的底气还是挺足。
于是,他向袁明致拱手,说道:“县令大人,老朽有一事不明,你方才口口声声说,犬子昱滔,今早在街上抢掠民女。老朽斗胆问一句,可有原告的苦主?若有苦主的话,请出来当堂对峙;若是没有苦主,只凭路人的一面之词,老朽觉得……似乎,不太妥当。”
袁明致直视着花禀宗,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这位花家老爷子,从外表气度来看,绝非平常的有钱人那么简单,怕是有些来历。可是自己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纵使现在想查,已然来不及。
不过,就算这老家伙的来头再大,最后的结局是,不伤到杨秀雅,什么都好说,可要真是弄伤了小丫头,那么,小希这一关,也甭想过去。
袁明致索性放开手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指着霖哥儿道:“花禀宗,本官的这位杨师爷,就是原告苦主,他是被抢女孩的亲哥哥。女孩还有一位病弱的老娘,本官体恤她身体不好,到堂恐怕受不了刺激,已经着人去家里安抚,只等本官这边的消息。”
听闻袁明致身旁,一直低头记录的师爷,就是苦主,花禀宗内心愈发的没底。同时,也开始怀疑自己小儿子口中所言,到底能信其几分?
见花禀宗一时没有说话,袁明致对霖哥儿道:“杨沛霖,请你将要状告花昱滔的详情,以及过去的恩怨,当堂陈述一遍。”
霖哥儿答应一声,站起身,开口说道:“大人,学生与花昱滔素不相识,结怨是在几个月之前。那日,我的妹妹小雅,一个人出去买东西,路遇花昱滔和李深二人,这二人见小雅孤身一人,便上前调戏,还不顾小雅苦苦哀求,强行要将她带走。后来,恰巧被我撞见,上前与两人理论,这二人反而将我暴打一顿。”
停顿下,霖哥儿接着道:“就在我和妹妹小雅危及之时,是瑞希姑娘出手相助,制服了花昱滔和李深。当然,花昱滔的肋骨,就是那次被瑞希踢断的。”
花禀宗悄悄打量霖哥儿一番,觉得这位年轻的师爷,不但相貌出众,而且举止谈吐都非常的斯文,对他说的话,不由相信了几分。
可是,花禀宗也不免疑惑,忍不住问道:“杨师爷,你既然在县衙做师爷,当初与昱滔发生冲突时,为何不直接告知你的身份?那样的话,或许昱滔,也就不敢太放肆。”
霖哥儿没有看花禀宗,如实答道:“那时,我还不是师爷,穿戴也寒酸得很,所以,你的少爷花昱滔,才没有把我们兄妹放在眼里。”
这时,跪在地上的花昱滔,开口狡辩道:“爹,您别听他胡说,我并没有调戏他妹妹,不过是发生了几句口角,双方动起手来,也很正常。哪知道凭空出来个管闲事的小子,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霖哥儿锐利的目光立刻瞪向花昱滔,正色道:“三少爷,我知道你因为瑞希踹你的一脚,始终耿耿于怀。你养好伤后,一直在寻机会报复,没有找到瑞希,却意外遇到了小雅,于是,你就伙同另外两人,伺机绑走了她。当时有好几个邻居,都认出了你,现在,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
袁明致示意霖哥儿坐下,而后意味深长地看着花昱滔,半晌方道:“花昱滔,告诉本官,小雅姑娘,现在哪里?你如果还不肯实话实说,等下本官从你的府上,搜出人来的时候,可就一切全晚了。”
“大人,草民真的没有绑过那个小雅姑娘,请您相信草民的话。草民与杨师爷以前是有过矛盾,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草民早就忘记,怎么可能再去报复呢。”
花昱滔的竭力辩驳,底气是越来越不足,因为他没有想到,几个月时间不见,原来的那个穷酸小子,竟摇身一变,成了县衙里的师爷,俨然已是官家人。尽管师爷的权利不大,架不住天天围着县令大人的身边打转,多少还是能沾些光。
袁明致看出花家的这位三少爷,今日是铁了心,不肯认罪,他也并不焦急,继续耐心地与之周旋。
一转头,冲着高书祺招手,道:“书祺,你过来,把你知道的情况,讲一下。”
高书祺起身,走到袁明致的身侧,指着花昱滔,说道:“大人,今日书祺去花府要人的时候,三少爷亲口承认,是他绑走了小雅,还扬言说,只要交出小希,让他报了上次被踢断肋骨的仇,才肯放回小雅。当时他说这话时,不止书祺在场,小希和王爷也都听到了。”
袁明致冷冷地说道:“花昱滔,你还有何话说?”
花昱滔眨巴着小眼睛,偷偷望一眼花禀宗的脸色,嗫嚅着道:“那……那是草民故意胡说,在……在逗他玩。”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准备死扛到底,那好,本官也不与你废话,你就好好在地上跪着等死吧。”袁明致怒声道。
花禀宗听到袁明致说到死字,心头一惊,忙起身拱手说道:“大人,老朽斗胆问一句,就算当街抢姑娘之事,真是犬子所为,也……罪不至死。现在还没有最后弄清楚事实,你就这样先说下狠话,未免为时尚早。”
袁明致一抖袍袖,双眸直视着花禀宗,道:“老爷子,今日本官就给你交个底,当街绑走小雅姑娘的人,就是以你儿子为首,另外两个少年是帮凶,这个是事实无疑。本官之所以说你儿子必死,并非空口无凭,抢掠姑娘本身就是重罪,而且,小雅姑娘被抢,已经过去五六个时辰,谁敢保证这三个少年就没有伤害小雅姑娘?”
停顿下,袁明致继续道:“倘若小雅姑娘受到任何伤害,就是本官想手下留情,恐怕也没用。所以,你们父子俩,有什么想说的话,还是趁早说,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花禀宗忽地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看着袁明致,道:“大人此话,老朽不认可,犬子绑走小丫头,也不过就是想报仇,当初断了肋骨,可不是小伤。年轻人火气盛,老朽承认,可是犬子绝对不会对小丫头有非礼之举,这一点,老朽可以担保。”
“担保?”袁明致冷笑一声,道:“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你的儿子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你身为他的父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知道今天瑞姑娘,为何将你带回县衙?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看,你自己养的好儿子,私底下都做了哪些龌龊肮脏的丑事,其实瑞姑娘,就是要当场打你的脸,只有这样做,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痛。”
这时,一直听着二人对话的花昱滔,脸色越来越难看,冷汗也从他的额头,吧嗒吧嗒地滴落。情急之下,他向前跪爬了几步,仰头看向袁明致,道:“大人,草民知错了,欠下小雅姑娘的债,草民可以赔偿,只要您开口,赔多少银子,草民都愿意……”
袁明致低头说道:“花昱滔,现在才来认错,晚了。再说,如何处置你,本官说了未必算数,还是要看瑞姑娘的意思。”
花禀宗当即沉下面孔,气呼呼地说道:“袁大人,这位瑞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连你这个县令,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真是岂有此理。”
袁明致叹息一声,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道:“没办法,本官只是个七品小官,瑞姑娘身份尊贵,本官自然得罪不得。”
花禀宗露出不屑的表情,瓮声翁气地说道:“一个小小的怀德县,难道还住着皇亲国戚不成,老朽倒是想知道,这位瑞姑娘,到底多大的来头?”
“花禀宗,你还真猜对了,瑞姑娘可是正宗的皇亲国戚。要本官说,谁也不能小瞧怀德县,在这不大的县城里,藏龙卧虎,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能撞上位大人物。”
花禀宗仍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固执地追问道:“袁大人不妨直说,瑞姑娘与皇家,是何关系?”
“瑞希姑娘,是本宫的亲女儿,这个身份,还不够吗?”霂云长公主忍不住插言道。
花禀宗这才留意到,一直沉默旁观的霂云长公主和陆齐俊笙,惊讶地看向袁明致,道:“这位是……”
袁明致忙开口介绍道:“这位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妹,霂云长公主,而那位瑞姑娘,正是长公主的独生女儿,换言之,也就是皇上的亲外甥女。花禀宗,你说这样的身份,本官能不怕吗?”
花禀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今晚,在怀德县的县衙里,竟会遇到皇上的妹妹长公主,而且,那位穿着男装,俊俏狠辣的小姑娘,竟然就是长公主的女儿。看来袁明致并没有吓唬自己的意思,今晚,自己那宝贝儿子,怕是难逃一劫。
正当花禀宗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见从大堂处,呼啦啦走过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面色如锅底般黑沉的两人,正是小希和万经纬。
紧随其后的是几名衙役,合力抬着一副担架,看不清担架上躺着的是何人。而低垂着头,跟在后面的,是花家的两位少爷,还有脸上带着戏妆的温惊羽。
众人很快来到袁明致的近前,衙役将担架,轻轻放到地上。袁明致心中一沉,不用上前查看,也知道担架上,躺着的人,定然就是小雅姑娘。
小希一言不发,直奔地上跪着的花昱滔而去,花昱滔心中暗道一声:完喽。肥胖的身躯,瞬间便瘫软在地,如一堆烂泥,再也看不到先前的蛮横,眼中的光芒,从黯淡直到消失无踪。
小希照着花昱滔的屁股,狠狠踹出一脚,这一脚,直接把他踢出去好几米远,正砸在挂着灯笼的柱子上,灯笼应声掉落,里面燃烧的蜡烛倾斜,噗地一声引燃了花昱滔的头发。顷刻之间,花昱滔的头上,变成了一团火球。
花昱滔连烫带吓,一张原本就丑陋的胖脸,扭曲变形,他一边拼命扑打头上的火球,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身体如同一个燃烧的陀螺,在原地不停地打转。
花禀宗急得两眼冒火,刚想起身奔过去相救,却被小希一掌推坐在椅子上,冷声道:“你急什么,这个畜生现在死不了,本姑娘不会允许他死得这般容易,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花禀宗没敢造次,只是仰着脸,不断地哀求小希,道:“姑娘,老朽求求你,饶了犬子的性命吧,只要能够留他一命,姑娘要怎么样处置,都行啊……”
小希眉峰一立,扯住花禀宗的肩头,直接将他拉扯到担架旁,而后用力一推,怒道:“死老头,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一个才满十二岁的小女孩,仅仅在几个时辰之内,就被你养出来的好儿子,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如果这是你的女儿,从一个水灵漂亮的小女孩,生生变成眼前的破布娃娃,你特么的能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