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春郡主紧咬着下唇,倔强地别过脸去,再也没有看韩响一眼。
韩响呆立片刻,再次抬头望向祥春郡主,声音艰涩地说道:“郡主,我自问待你之心,天地可鉴,你又何必绝情至此?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肯满意?”
小希看一眼纹丝不动的祥春郡主,故意站在韩响的面前,挡住了他看向郡主的视线,说道:“韩公子不要再枉费心机,郡主她不想听你的这些花言巧语,事到如今,韩公子还不明白吗?纵然嘴上有得再动人,你方才的那一刻犹豫,已然出卖了你的本心,也彻底伤透了郡主的心。”
说到这里,小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着道:“现在,公事私事都已经了结,所以,韩公子还是请回吧。”
韩响神情落寞地转身,最后说了一句:“郡主……保重。”而后,大踏步向着帐外走去。
韩响脚步匆忙,又兼心神不定,根本不曾留意脚下,快行直大帐的门前时,一脚踏上块滑腻腻的东西。身子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挣扎着往回收脚,却不想,重新落脚时,踏上的是同样的滑腻之物。身体猛然大幅度后仰,以十分骇人的姿态,嘭地倒在地上。
韩响的这一跤,摔得那叫一个瓷实,头部重重地着地,正砸在一块西瓜皮上,顷刻之间汁水四溅,弄得韩响满头满脸都是红红白白的西瓜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小希探过头,笑盈盈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韩响,故作关心地说道:“韩公子,你走路咋这么不小心啊,快起来,看看摔坏了哪里没有?”
韩响没有理睬小希的嘲笑,咬着牙翻身坐起,一低头,才发现,原来导致他滑倒的元凶,也是两块西瓜皮。心里已然明白,这是小希暗中使出的小手段,就为了让他难堪。
这时守候在大帐门外的四名随从,齐齐涌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将韩响搀扶起来,紧张地问道:“王子,您没事吧?”
韩响气恼地抹一把脸上的汁水,冲四名随从怒道:“都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随从们不敢怠慢,低着头,退出了大帐。
韩响转过身,目光凌厉地望向小希,沉声道:“瑞希姑娘,耍这种无聊的小把戏,有意思吗?”
小希抚掌大笑,开心地说道:“小把戏又如何,你还不是照样中招?只要能看到你吃瘪的滑稽模样,当然是有趣得很。”
韩响脸色黑沉,眼中浮现出凛冽的杀意,怒视着小希,半晌没有说话。小希迎视着他的目光,挑衅地说道:“怎么,韩公子,你不服气吗?敢不敢跟本姑娘打一架?”
韩响冷哼道:“跟你一个小丫头打架,胜之不武,我可没那个心情陪你玩闹。”
“既然打不过本姑娘,就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不过想想也是啊,你这么个大男人,若是败在我一介女流之手,呵呵,那可就丢脸丢大发喽,恐怕也没脸再回北羌,直接一头栽进资水河里,淹死算了。”
“你……你,真是个可恶的女人。”韩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甩衣袖,愤而转身,奔出了帐外。
小希紧随其后,蹦跳着跟了出去,冲着韩响怒气冲冲的背影,大喊道:“韩公子,最后再送你一个礼物,你可要收好了。”
韩响身形一顿,未等转回身的功夫,就觉得头部微微一动,仿佛有风刮过。不由转动下脑袋,刚要伸手去摸,身旁的四名随从,几乎同时惊叫道:“王子,您的辫子,怎么掉了?”
韩响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的脚下,一左一右,各有两条齐跟斩断的发辫。眼睛一直,慌忙按住自己两侧的头发,心中忍不住大吃一惊,原来地上无声掉落的两条发辫,正是自己左右两侧的发辫。
韩响慢慢转过身,看向迎面走过来的小希,愤怒、惊恐以及羞辱,一起袭上心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油然而起的杀意。
此时的小希,敛起了玩笑之色,一张俊俏的小脸上,冷若冰霜。
她走到离韩响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脚步,指着地上散落的发辫,厉声说道:“韩公子,今日本姑娘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这是你曾经伤害杨家和杨秀怡,该受的惩罚。”
韩响拧眉说道:“瑞希姑娘,你还准备纠缠到什么时候?我请你最好适可而止,不要总是考验我的耐心,那样对你我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小希把目光,转向韩响的头部,看着他两侧空白的头皮,滑稽而可笑,感觉终于出了胸中的这口恶气。
“韩公子,说起来,本姑娘并非是喜欢纠缠不清之人,只是,你要记住一点,本姑娘首先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而且,凭本姑娘的手段,也具备报仇的能力。今天没有卸下你的一只手臂或是大腿,已是手下留情,还望韩公子铭记这个教训,欺负了谁,都是要偿还的,没有例外。”
说罢,小希调转身形,翩然离开。
韩响盯着小希纤弱的背影,将牙齿咬得咯嘣作响,脸色铁青地骂道:“死丫头,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将你撕成碎片,以报今日之辱。”
韩响在羞恼和盛怒中,恨恨地走出大营,带着五十名被释放的俘虏,踏上了回北羌的路途。
这厢小希脚步轻快地进了帐中,就见万经纬和袁明致,正围坐在祥春郡主的身旁,十分认真地聆听着她的讲述。
小希凑上前去,笑着道:“你们在谈论什么大事,一个个都是庄重肃穆的表情。”
祥春郡主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小希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接着原来的话题,道:“二哥、袁大哥,我所知道的情况就是这些,至于是否属实,我也不敢肯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袁明致点点头,说道:“郡主所说的情况很重要,有时间的话,我会派人前去调查。这个韩天印还真是不简单,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了这么多年,想想都有些后怕。”
这时,万经纬拉过小希的手,把脸贴到她的近前,问道:“瑞希,你没有出手伤到韩公子吧。”
小希耸耸肩,说道:“放心好了,我不过是吓唬他一下,给他点小小的教训,让他日后长些记性,别太嚣张而已。话说回来,他毕竟是北羌的使者,我下手自有分寸。”
万经纬亲昵地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小希的额头,道:“你呀,一出手,专捡人家的七寸打,本王还真有些担心呢。”
祥春郡主瞥一眼万经纬和小希之间的亲密举动,眼光骤然变冷,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这里最嚣张的人,不是韩公子,而是小希姑娘本人才对。”
祥春郡主话锋转得突然,令在场的三人皆是一愣,小希歪着头,直视着祥春郡主,说道:“听郡主的口气,这是在责怪我喽。”
祥春郡主避开小希的目光,依旧冷冰冰地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小希姑娘不但态度嚣张,还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就算你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何必非要当面说出来。只顾着自己痛快,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说到底,你就是一个既嚣张又自私的人。”
“春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瑞希?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帮你?”万经纬沉着脸,不悦地说道。
小希一把甩开万经纬的手,扬起下巴,道:“郡主,你说得很对,我就是个嚣张又自私的人,看不惯我,你可以不看,没人逼你。话说回来,你以为我吃饱饭撑的,爱管你们的这些破事,要不是看在你是王爷亲妹妹的份上,你就是现在跑去跟韩响那小子私奔了,也不关我屁事。”
祥春郡主没有想到,小希的脸变起来,比她还快。不过祥春郡主也不甘示弱,弯眉一挑,说道:“小希姑娘别忘了,你还没有过门,还不是我们万家的人,所以,我的事,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等你真有嫁给二哥的那一天,再耀武扬威也不迟。”
“春儿,你太过分了,竟然这样跟你未来的嫂子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
万经纬瞪起眼睛,一边大声呵斥,一边伸手推搡了一下祥春郡主。
祥春郡主的眼中,当即就汪上了泪水,委屈地瞪视着万经纬,说道:“二哥,她还没有进万家的门,你就这么护着她,连亲妹妹都不顾及。以前,你……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呜呜……”
这时一旁的袁明致开口道:“郡主,你先冷静下,听我说句话,可好?”
祥春郡主哽咽着点点头,眼中的泪水仍旧止不住地往下掉。
袁明致语气温和地说道:“郡主,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位瑞姑娘,她的身份,不止是你未来的嫂子,她还是你姑姑霂云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换言之,你与瑞姑娘,是表姐妹的关系,这样说来,她并不能算作是外人。”
祥春郡主停止了哭泣,震惊地望着袁明致,听他继续说道:“郡主,正是有了这一层关系,瑞姑娘才会在众人的面前,揭开韩响的真面目,甚至出言怒怼。郡主,你心里可能怨恨瑞姑娘,但在我看来,瑞姑娘做的并没有错。
第一,她指责韩响的那些事,都是事实,韩响自己也亲口承认。第二,瑞姑娘从始到终,都没有说过一句,阻止郡主你嫁给韩响的话。这说明瑞姑娘,并没有直接干涉你的婚姻和选择,她只是想让你,能够多了解韩响一些,而后再慎重地做出决定。”
祥春郡主沉默地望着袁明致,眸光闪烁不定。
袁明致变换下坐姿,接着说道:“郡主,婚姻并非出于一时的好感或是单纯的感激,婚姻,关系着女孩子一生的幸福,绝不能踏错半步。瑞姑娘是心疼你,关心你,才会故意触怒韩响,就是为了暴露他性格的另一面,好让你把韩响,看得更清楚。”
说到这里,袁明致瞥了小希一眼,又道:“否则,依瑞姑娘的能耐和脾气,早就上手揍人了,还会跟他浪费那么多的口舌吗?郡主,我知道你嘴上倔强,心中还是放不下韩响,因此才会把怨气,撒到瑞姑娘的身上。可是我相信,终有一天,当你真正冷静下来,重新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你心里,一定会感激瑞姑娘的今日之举,也就能够理解她对你的一番苦心。”
袁明致苦口婆心,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话,说得祥春郡主低下了头,半晌没再出声。
万经纬看看低头不语的祥春郡主,再看看身边一脸愠色的小希,冲袁明致使了个眼色,而后揽住小希的肩头,边往门口走,边说道:“袁兄,你再陪着春儿聊会,我要带着瑞希出去转转,看看午饭准备得如何?”
小希有些不太情愿,执拗着身子,不肯走,被万经纬连拉带拽,最后,生生给抱了出去。
祥春郡主见屋中再无旁人,方低声说道:“袁大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袁明致微微一笑,道:“郡主,这最终的主意,还得你自己拿。如果你肯听我这个老大哥一句劝的话,那么,忘了韩响这个人吧,郡主,请恕我直言,韩响,他不是你的良人,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祥春郡主愣怔片刻,轻声问道:“袁大哥,韩响骗婚的事情,你可清楚?”
袁明致点头道:“郡主,四年前,韩响与他的父亲一起,主动上杨家提亲,并当场定下婚约,后来也是韩响自己,上门迎娶杨秀怡过门。可是,就在当天的洞房之夜,却让同村的一个小混混韩鸣代替他,去和杨秀怡圆房。杨秀怡自然誓死不从,在与韩鸣厮打中,失手将韩鸣头部打伤,虽然保住了性命,人却痴傻了。而杨秀怡遭此打击,无颜见人,三日后的夜里,便独自离家出走。”
“真是……可恶。”祥春郡主吐出这几个字后,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