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的嘲笑和质疑之声,小希仍旧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几次制止了高书祺想要冲上去,辩解一番的冲动。
等到大家终于笑得累了,周围这才重新趋于安静。
小希踱到老者的面前,看着他因为兴奋过度,而红得发紫的脸,开口说道:“老伯,就你这身子骨,来阵风,都能把你的腰吹折,也不知道悠着点,爱惜自己的这把老骨头,或许还能再多撑几日。”
老者眯缝起眼睛,用手指捻着下颌处,稀疏枯黄的胡须,说道:“瑞希姑娘,有个当皇上的舅舅,感觉如何啊?”
说到这里,老者脸色一变,正色道:“丫头,老朽教导你一句话,这做人嘛,还是要实诚些,像你这样小小年纪,就满口谎言,以后不会有好报。何况,你就是想攀亲,也攀个靠点谱的,倘若皇上真是你的舅舅,能让你沦落到民间,在乡村给人家当童养媳?这不是笑话一样吗?”
“我说老伯呀,难怪你的寿禄短,就凭你这么喜欢操心和多管闲事,能活得长才怪。顺便告诉你一句,本姑娘从来不打逛语,我说皇上是我舅舅,那必然就是,本姑娘向来只认亲,不认权,至于信不信,随你的便。”
小希说完这番话,眼角迅速地扫视了墙边的马车一眼,如蜻蜓点水,一闪而过。
这时,门前的壮汉们,有些等待的不耐烦。他们都是老者同村族人中的青壮年,因老者许诺,只要帮忙抓回儿媳郝无双,每人酬谢二两银子。既然能有钱拿,又是去抓一个私下逃走的女子,这种轻松挣钱的好差事,自然人人争抢。
“二叔,别跟这丫头啰嗦,嫂子已经找到,带回去就是,多说无益。”一个十八九岁的高个汉子,冲着老者拱手说道。
“是啊,表舅,此事乃我们自己的家事,与旁人无干,休要理那刁钻野蛮,满口谎言的丫头,直接把弟妹带走便是。”又一个身材不高,却异常壮硕的男子说道。
有了这两人出头,众人七嘴八舌,摩拳擦掌,纷纷请求老者开口,立即上前拿住郝无双。也好快些回村,早点将银子领到手里,才能安心不是。
此时老者的心情,可是与那些壮汉们不同。他经过多方打听,总算知晓了郝无双的下落,本来想悄悄找上两个精壮的后生,趁郝无双不备的情况下,将其强行掳走。可是还未等他行动,同村的族人们,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争前恐后地找上门,都想替老者出这个头。
老者在村中王姓家族中,属于相对富裕的人家,可是却人丁稀薄,只有王柱这个独子,而且还是个痴傻。所以同族的人,都想着能有机会多接近老者,以求将来能从老者父子身上,捞到些许好处。
老者虽说有些钱财,无奈儿子不争气,于是时常担心自己死后,儿子没人照料,又没留下后人,是以不敢过多地得罪亲戚们,将来还指望他们,对自己的痴儿,能够照料一二。
正是缘于这些顾虑,老者无法拂了亲戚们的好意,便挑选了七八名身体强壮的晚辈,与自己一起,到县城捉拿郝无双。
老者在见到郝无双之后,观察到她的身边,只有小希和高书祺二人,所以根本没有在意。原以为仗着人多势众,再稍加恐吓,郝无双就会乖乖就范,那样的话,这些跟随而来的壮汉,并没有出力,许诺的银子,自然可以少给一半,他们也无话可说。
可惜老者却是打错了算盘,眼前这位瑞希小姑娘,完全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不但如此,还巧舌如簧,差点就令自己着了她的道,再这么下去,不知还会出现什么意外的变故。
莫不如,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先把郝无双抢回家再说。虽然老者想起银子来,还是有些舍不得,可是再一想到郝无双肉嘟嘟的身子,瞬间感觉浑身骨头都已经酥透,要是再能给王家生个一儿半女,哈哈,花多少银子都值了。
老者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冲着跃跃欲试的壮汉们,一挥麻杆般的胳膊,怪叫道:“给我上,把那个不知廉耻,私自外逃的贱妇拿下,用绳索绑上,带回家后重重发落。”
壮汉们本来就等得心焦气躁,现在终于得到老者的命令,哪里还会有所顾忌。就见七八条汉子,如饿虎扑食一般,呜嗷一声,一起涌了上来,将小希三人团团围住。
郝无双吓得脸色煞白,情急之中,大叫道:“都给我滚开,我死也不会跟你们回去。”
小希与高书祺背对背,将郝无双夹在中间,低声道:“别怕,无双姐,没事。”
这时围观的行人,发出一片嘘声,既有看热闹的刺激,又有对三人的担忧,还有就是对于这群壮汉行为的不齿,总之,空气瞬间似乎变得紧张起来。
就连坐在马车里,一直冷眼旁观的霂云长公主,也不禁提溜起一颗心,神色紧张地攥住陆齐俊笙的衣襟,轻声道:“俊笙,要不要叫侍卫们前去帮忙,瑞希姑娘……她不会有危险吧。”
陆齐俊笙安抚道:“婶娘莫急,小侄仔细观察过,小希妹妹这里,有暗卫在守护。如果妹妹真有危险,他们自然会现身解救,所以婶娘大可放心。”
两人正说着话,猛然传来小希颇为愉快的大笑之声,边笑,边数落道:“一群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欺负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你们就不觉得害臊吗?本姑娘都替你们脸红。”
“脸红了,脸红了,娘子脸红……更好看喽。”王柱不知何时,窜到众人旁边,高兴地拍着手,叫道。
一名壮汉怒视着小希道:“休要胡言,我们可没想欺负你,只要你不多管闲事,交出郝氏,我们立刻带人离开,决不……”
没等壮汉的话说完,小希按在腰间的双手,忽然左右一挥,速度快如闪电。就在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正面朝着小希的三人,全都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而后惊骇地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右腿。
只一眼,三人同时发出惨烈的叫声,伴随着这凄惨的叫声,就见三人右腿的根部,正有瀑布般的血液,喷涌而出,场面极其骇人。
包括老者在内,所有人都愣在当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个个如木雕泥塑一般,定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张大嘴巴,瞪着诧异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小希若无其事的目光,在其他汉子的身上快速扫过,清澈的眸光中,仍是一派天真无邪,甚至还带有微微的笑意。可是看在汉子们的眼中,却忍不住从心底,生起阵阵寒意。
小希收回目光,走到三名汉子的近前,伸手将插在他们大腿上的飞刀,唰地一下拔出,而后借势在他们的衣襟上,小心地擦拭掉上面残留的血渍。这才转身朝向众人道:“各位好汉,本姑娘的飞刀,好久没练了,手生的很。今日碰巧来了这么多活靶子,还有哪位不服,就陪本姑娘练练,可好?”
众人全都噤了声,小希那又快又准的飞刀技艺,无形中震慑住了在场的众人。毕竟跟着老者出来抓人,不过就是为了混那二两银子,就算银子再好花,也没有小命重要,这个道理,没傻透的人,都懂。
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偏偏就有那想要逞强的傻子。
“丫头,你也不要太张狂,使用暗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趁人不备时,出手伤人,不够光明磊落。今日我也不欺负你,若是你不用暗器,敢和我单打独斗,不论输赢,我都服你。”
说话的汉子,正是先前出来,称呼老者为表舅的那个壮实的男子。
小希一听有人和自己叫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上下打量那位汉子两眼,抱拳道:“紫槐村还有一条有血性的汉子,本姑娘佩服,只不过,你骨子里的血性和阳刚之气,用错了地方,着实有些可惜。”
“废话少说,敢不敢跟我过过招吧。”
“呦嗬,还是个急脾气,好,本姑娘正好无聊,就权当消遣了。”小希说罢,挑眉一笑,将那三枚飞刀,收回腰间。
汉子显然被小希话中调侃的语气所激怒,也不再开口,直接移动身体,挥起攥紧的拳头,直奔小希的胸口打去,小希闪身轻松地躲开,口中打趣道:“先让你三招,有劲尽管使。”
汉子一拳落空,当即瞪圆了双眼,侧身又是一记飞脚,这次瞄准的是小希的腰部。小希眼睛都不眨,脚步也不曾挪动,身体弯曲如蛇形,汉子的这一脚,再次踢空。
接连两招都被小希轻松化解,汉子有些焦急,干脆也不讲究什么章法、招数,将头一低,腰一躬,像只被惹急了的野猪一样,扑向小希。心中暗道,只要让我抓住你一根手指,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你制服。
汉子仗着身大力不亏,妄想用蛮力取胜,可是小希身轻如燕,进退敏捷,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莫说是一根手指,恐怕就是半片衣角,也休想摸到。
眼看着汉子冲到身前,张开上臂,也不管头脸,就向小希身上招呼。小希脚尖点地,就地跃起,身体轻盈地悬在半空中。汉子感觉面前一空,慌忙仰头向上望去,正巧看到一只穿着软靴的女人脚,奔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汉子忍不住大叫一声,本能地想要躲开,怎奈身子笨拙,头刚刚偏向一侧,就被小希凌空飞出的一脚踹中,不偏不倚,正揣在汉子短粗的脖子上。紧接着,汉子整个人蹬蹬蹬后退了几步,仰面摔倒在地,双眼一番,昏死了过去,身体砸起地上的尘土,迷花了众人的眼。
围观的众人,一见汉子被踹翻在地,在片刻的呆愣后,轰然叫好。再看向小希的眼神里,则是多了几分忌惮和敬畏。
马车上的两人,轻舒了口气的同时,内心也是无比的震撼。这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会相信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孩,竟有如此的胆识和高超的身手。
小希气定神闲地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郝无双和高书祺的身边,含笑看着剩下的几名壮汉,声音轻快地说道:“请问各位好汉,还有没有人,想与本姑娘过过招?”
不等几名壮汉表态,老者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冲着小希一揖到地,口中说道:“瑞姑娘,老朽认输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老朽的这几个子侄吧。”
小希敛起笑意,从郝无双怀里,摸出那封休书,唰地一下展开后,递到老者的眼前,道:“老伯,你可看清楚了,这封休书上有你儿子王柱按的手印,所以也就真实有效。现在,郝无双与你们王家,再无半点关系,请你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这里。”
老者眼见大势已去,仰天长叹一声,带着哭腔道:“这可真是,上天要灭我王家啊,呜呜……”
小希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凑近老者,压低声音道:“老伯,你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关上天什么事?今日本姑娘没有把你做的丑事,当众抖落出去,已经是给你留了颜面。若是你尚有一丝悔悟之心,就回到家里好生反省、忏悔,若是不肯听本姑娘好言相劝……那就早死早托生吧。”
老者五味杂陈地看一眼小希,重重地点了头,没再多言。转身招呼他带来的那些壮汉,收拾走人。
就在这时,袁明致带着一对衙役,骑着马匆匆赶到。
众人远远地看见,立刻自动让出道路,低眉顺眼,站到一旁观望。
袁明致行至小希面前,在马上快速环视了一圈众人,然后才翻身跳下马,对着小希关切地说道:“瑞姑娘,急着叫本官前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