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书祺回到恒泽老街的面店时,连人带马,都已经累到几乎虚脱。
跳下马背后,高书祺小跑了着上了楼,直奔小希的房间而来。此时,小希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地躺在床上,万经纬侧身坐在床头,一只手按住小希的额头,另一只手,握着一条布巾,正在擦拭小希脸上不断冒出的热汗。
郝无双蹲在地上,就着一盆清水,搓洗着另外一条布巾。而杨秀雅,则跪坐在床脚,仍旧摇着大蒲扇,轻轻给小希扇风。
高书祺攥着手里的瓷瓶,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床前,兴奋地叫道:“王爷,解……解药,书祺拿回解药了……”
万经纬迅速转身,先将布巾,啪地一声扔进水盆,而后一把夺过高书祺手中的瓷瓶,用同样兴奋的声音,问道:“高少爷,这里……真的是解药?”
高书祺赶忙点头,瞥了一眼床上的小希,道:“王爷,这是师傅亲手交给书祺的,不会有错。只是……师傅说了,这粒解药,尚未配制完成,不过……可以暂时缓解小希的痛苦。只要能坚持到明日午后,师傅就会赶回来,小希也就有救了。”
万经纬眼里闪过微微的失望,很快又恢复正常。他拔去瓷瓶上的木塞,将那粒无比珍贵的药丸,捏在指尖,转身对小希柔声说道:“瑞希,张开嘴,把药吃下,吃下后,你就不难受了。”
小希仿佛听懂了万经纬的话,缓缓张开了鲜红的唇瓣,万经纬夸赞了一句:“真乖。”而后便把药丸,小心地送入小希的口中,又端过杯子,喂她喝下一些清水,这才站起身,长长舒了口气。
服下药丸后的小希,不消片刻,慢慢闭上了那双依旧澄澈如水的眼睛,脸颊上的热度,也消减了很多。众人见状,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万经纬俯下身,快速将小希身上捆绑的布条除去。看着小希手臂上,被布条勒出的道道红色印痕,万经纬深感痛惜,他转头向郝无双和杨秀雅道:“郝姑娘,麻烦你和杨姑娘一起,先给瑞希擦拭下身体,然后给她重新换套干净的衣裙。”
郝无双对着万经纬微微福了福身,说道:“王爷不用太过客气,这些都是民女该做的。”
万经纬点点头,与高书祺相跟着,向门外走去。待走到门口时,复又站住脚,回头道:“郝姑娘,忙完这些,你和杨姑娘,就守着瑞希,睡一会吧。本王就在楼下,稍晚些,再上来换你们吃晚饭。”
说罢,放轻了脚步,缓步下了楼。
待二人来到面店的后院,在石桌旁刚一坐下,万经纬便迫不可待地问道:“高少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太子呢?”
高书祺端起石桌上的茶壶,对着茶壶嘴,咕咚咕咚地猛灌了一阵凉茶,放下茶壶时,尴尬地望着万经纬,道:“王爷,那个……不好意思,等下换个新茶壶,专门给您沏茶用。”
万经纬啪地拍了一下石桌,大声道:“别扯旁的,快说正事。”
高书祺坐正了身子,将自己与太子去高杨村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王爷,请您放心,有师傅在,还有十二名侍卫,太子不会有事的,明日午后,他定会与师傅一起回来。”
万经纬听罢,沉吟片刻,道:“高少爷,无论怎么说,将太子留在幽兰谷,确实不是明智之举。倘若太子有任何闪失,第一个掉脑袋的人,就是你。”
高书祺不由得一缩脖子,说道:“王爷,凭师傅的能力,就算有人想伤害太子,恐怕也难以得逞。您若还是不放心,明日一早,书祺可以多带些人,去接太子回来。”
万经纬伸出手指,敲敲高书祺的额头,道:“你呀,还是想得太过天真。高少爷,实话告诉你,本王最不放心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师傅厉潇墨。”
高书祺立刻垮下脸,不悦地道:“王爷,师傅可是一心一意地救治小希,对太子,也是亲密有加。您这样猜疑师傅,在书祺看来,完全……没有道理。”
万经纬也沉下面孔,盯着高书祺,正色道:“高少爷,本王可以很负责任地跟你说,就在瑞希中毒的那天傍晚,你的师傅厉潇墨,曾经陪着冰儿姑娘一起,在县城的一家酒楼吃饭,而且,在酒楼耽搁了很长的时间。”
“这……这怎么可能?师傅虽说认识冰儿姑娘,可他们之间,不该如此亲密才是……”高书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明显是心里的底气不足。
万经纬继续说道:“这件事,有酒楼的伙计做证,千真万确。高少爷你想想,前脚瑞希刚中了毒,后脚你师傅就过去,与给瑞希下毒的冰儿姑娘见面,尤其巧合的是,瑞希所中之毒,还是你师傅的杰作。所以,若说瑞希中毒之事,和厉潇墨无关,很难令人信服。”
高书祺垂下头,明白万经纬的话有些道理,可是事到如今,除了选择相信师傅,还能如何?
“王爷,抛开别的事情不说,书祺可以肯定一点,师傅……是绝对不会伤害小希。上次师傅与爷爷一起,救治小希的那晚,师傅可是将自己的血液,换给了小希,这才勉强保住了小希的性命。”
“有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过?”万经纬皱着眉头道。
高书祺仰起脸,认真地说道:“王爷,那天师傅走后,书祺收拾房间的物品时,才发现了此事。当时师傅用过的很多东西上,都残留着血迹,这些东西,书祺都原封不动地留着呢。”
万经纬微微颔首,随即说道:“高少爷,这件事暂且不提。本王还是要告诫你,对谁,都不能全信,多提防着点,没坏处。”
“这样活着多累呀……”高书祺小声嘀咕道。
万经纬眼睛一瞪,道:“傻小子,累点总比没命好。”说完,重重地叹口气,又道:“高少爷,本王也不愿意受这份累,可是,自从发生瑞希中毒之事后,本王才体验到人心难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高书祺吸吸鼻子,默默地点点头。
万经纬看着高书祺,那张满是汗渍的小脸,挥挥手,说道:“高少爷,今日的事,辛苦你了,现在你快去冲个凉,换换衣裳。”
边说,边扭过头,一脸嫌弃地继续道:“你再不去换洗一下,身上的衣裳……都快馊了。”
高书祺脸色一红,局促地起身,道:“王爷,您先坐会,书祺这就去洗漱更衣。”
高书祺走后,万经纬独自坐了一阵子,忽然感觉困意来袭,头一偏,枕着自己的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自睡得香甜,却被一双大手,无情地搅扰了清梦。万经纬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也不看,就抬手推开身前的人,不悦道:“本王刚刚睡熟,就不能容我多睡会啊。”
“经纬,快些起来,你看看谁来了。”
万经纬听出是袁明致的声音,猛然坐直了身体,抬眸一看,就见霂云长公主正站在面前,侧头望着自己,一脸的无奈。
“姑姑,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天都要黑了,行路多有不便。为何不等明日天光大亮时,再来多好。”
万经纬边说,边整理了下衣袍,站起了身。
霂云长公主轻笑一声,道:“经纬啊,我几时过来,难道还要你的批准才行?”
万经纬瞟了一眼旁边的陆齐俊笙,心下了然。定是这位陆齐公子,回去汇报了小希的样貌,引起了霂云长公主的好奇,这才匆忙赶了回来,准备一探究竟。
“姑姑说笑了,我只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并无他意。”说完,万经纬又转向袁明致道:“袁兄,你不是去为瑞希找药的吗,找到了没有?”
袁明致拱手答道:“回禀王爷,安神的药物已经送到厨房,书祺正在熬煮,晚上临睡前,可以给瑞姑娘服用,能保她睡得安稳。”
万经纬当即擂了袁明致一拳,哈哈笑道:“如此,有劳袁兄了。”
袁明致往旁边一侧身,让开面前的路,对霂云长公主恭敬地说道:“长公主,您请上楼吧,瑞姑娘住在二楼。”
霂云长公主点头,伸手挽住万经纬的手臂,迈步向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眼前的院子,随口说道:“这个院子不大,设计得倒也雅致,很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本宫很喜欢。”
“姑姑去过南方吗,怎么就瞧出南北方庭院的不同之处?”万经纬打趣道。
霂云长公主微微一笑:“虽然说没有亲眼所见,可本宫看过江南园林的诸多画册,一草一木,假山小桥,都经过精心打理,精致整齐,令本宫印象深刻。只可惜,不曾身临其境,也是憾事一桩。”
万经纬安慰道:“姑姑不必抱憾,等以后我得了空,一定带着姑姑和瑞希一起,坐着大船,好好去南方逛逛。”
未等霂云长公主开口,袁明致在后面接话道:“经纬,若有成行的那天,下官愿意为你们保驾护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