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上午,霂云长公主一行的车驾,已经临近怀德县城的东门。
这日的天空阴沉,偶尔有微风拂过,倒是炎炎夏日里,难得的凉爽天气。
霂云长公主身穿淡青色棉布长裙,绾着简单的发髻,耳朵上戴着银质镶珍珠的耳坠,整个人看起来素净清爽,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主妇一样,朴素、大方。
此时,她正倚靠在车辕的一侧,眼睛随着马车的行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而在车辕的另一侧,则端坐着陆齐冲的侄儿,陆齐俊笙。
“婶娘,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到车里去吧。”陆齐俊笙看着霂云长公主,关切地说道。
霂云长公主收回目光,转向陆齐俊笙,摇摇头道:“还是这里坐着凉快些,车里太闷。对了俊笙,还有多远才能到达怀德县?”
陆齐俊笙望了远处一眼,说道:“婶娘,过了这个村庄,前面就是怀德县城的东门,您再忍耐一会,很快就到了。”
霂云长公主微笑道:“俊笙啊,这怀德县,你怕是已经来过多次,早就没有了新鲜感。可你婶娘我,还是第一次来,心里着实有些期盼,不知这小小的县城,到底有着怎样的魔力,能够吸引着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前来。”
陆齐俊笙脸色微红,局促地说道:“婶娘,您别误会,当初叔父派小侄前来,打探堂妹的下落,一直都没有确切的结果。叔父又嘱咐小侄,一定要保密,所以……小侄也是不得已,才瞒着婶娘,还请婶娘莫怪。”
霂云长公主轻笑一声,道:“算了,俊笙,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想问问你,瑞希姑娘的脸上,当真有胎记?”
陆齐俊笙十分肯定地点头道:“婶娘,小侄见过瑞希姑娘多次,她的鼻翼上方,确实有一片淡蓝色的蝶形胎记,不过……”
“不过什么?”霂云长公主追问道。
“不过除了胎记以外,瑞希姑娘的长相,与叔父年轻的时候,极其相似,小侄第一次见到她时,也误以为她就是真正的堂妹呢。”
霂云长公主蹙起秀眉,半晌方道:“俊笙,你跟婶娘说实话,你相不相信两个女孩被调换,确有其事?”
陆齐俊笙踌躇着道:“婶娘,依当初小侄调查到的情况来看,堂妹被调换一事,千真万确。可是现在叔父所分析的事实,听起来……似乎也很有道理,所以小侄……也不敢枉加揣测。”
霂云长公主冷声道:“俊笙,等事情有了结果之后,我当面去奏请皇兄,给你在朝里安排个官职。像你这样没有主见,两面讨好之人,入朝为官,再合适不过。”
陆齐俊笙的脸色紫涨起来,他垂下了头,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说道:“婶娘,小侄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等您亲自见到了瑞希姑娘,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停顿下,陆齐俊笙继续说道:“婶娘,小侄想起一件事。记得四年前,也就是即将出征的前夕,经纬曾经无意中说起过,那位瑞希姑娘,和婶娘您一样,吃鸡蛋喝酒的时候,就会出现过敏反应,全身起红疹……”
霂云长公主的心脏怦然一动,急急地问道:“此话当真?”
陆齐俊笙点点头,低声道:“婶娘,经纬是当着叔父和小侄的面,说的这番话,当时,叔父听了之后,还……还打碎了手中的杯子,令小侄印象深刻。”
霂云长公主沉默了,陆齐俊笙看似无意中的这些话,却让她心中再也无法平静,自己特有的过敏体质,身旁亲近的人全都知晓。
当初御医曾说过,遗传的几率会相当的高,而偏偏陆齐俊颜并没有受此遗传,自己还曾暗自庆幸,怪御医小题大做,故弄玄虚。如今看来,自己的女儿确实没能幸免,陆齐冲却将如此重要的情况忽略不讲,到底是何居心?
霂云长公主一路思谋着心事,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怀德县城的东门。
陆齐俊笙率先跳下马车,递上了官凭路引,就在守卫查验之时,他惊奇地发现,今日的城门不同往日,无端增加了好多的官兵,可以说是守卫森严。
尤其是出城的百姓,几乎个个都要仔细搜查,不由上前对守卫拱手问道:“请问兵爷,这怀德县城里,可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为何新增了许多的官兵,他们好像是边境的守军吧。”
守卫打量了陆齐俊笙几眼,又抬头望了望霂云长公主的车队,再次低头看向手里的官凭路引,正色道:“公子请稍候。”
说罢,守卫转身跑向身后站立的几名衙役,低声交谈了几句,就见那些衙役们齐齐走了过来。
为首的衙役正是现今的衙役头孟才,他冲着陆齐俊笙躬身行礼道:“请问可是陆齐公子?属下奉袁大人之令,在此恭候多时。”
陆齐俊笙赶忙回礼道:“官爷辛苦,在下正是陆齐俊笙,一路护送长公主到此,还请官爷前面带路,先去县衙拜会袁大人。”
孟才答应一声,和几名衙役一起,引领着霂云长公主一行,直奔县衙而去。
待到了县衙门前,袁明致早已率领众衙役,列好了阵仗,郑重其事地将霂云长公主,接进了县衙大堂。
袁明致亲自为霂云长公主和陆齐俊笙端上了热茶,闲话了几句旅途上的见闻之后,霂云长公主开口问道:“袁大人,怎么没见经纬、经纶和太子等人,他们不是都在怀德吗?”
袁明致回道:“回长公主的话,经纬和太子,此时都在瑞姑娘那里。而齐王爷的行踪,下官不是很清楚,他平素与下官,也并无往来。”
霂云长公主微微点头,复又说道:“袁大人,本宫此次前来怀德县,就是为了瑞希姑娘的事,想必事先皇兄已经通知了大人,那么就烦劳大人,尽快安排一下,本宫想早些见到瑞希姑娘。”
袁明致望了一眼霂云长公主,缓缓说道:“请长公主莫急,等下下官先安排您在客栈住下,稍事休息后,再考虑与瑞姑娘见面之事。”
这时陆齐俊笙插言道:“袁大人,婶娘既然已经到了怀德,你差人将瑞希姑娘请来便是,难不成还要婶娘亲自上门,去看望她吗?”
袁明致没有理睬陆齐俊笙,只对着霂云长公主抱歉地说道:“长公主,容下官实话相告。瑞姑娘现在,确实不能前来拜见您,因为就在几天前,瑞姑娘不幸遭遇意外,身中剧毒,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您看……”
霂云长公主神色一变,盯着袁明致厉声道:“袁大人,本宫听皇兄说,瑞希姑娘是在你的保护之中,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皇兄如此信任于你,你却连一个女孩都护佑不了,难道你这个县令,就是个摆设不成?”
袁明致站起身,俯身施礼道:“请长公主息怒,这件事,属实是下官的疏忽,下官已经如实上奏皇上,请求皇上降罪。”
霂云长公主抬抬手,道:“袁大人,你既已知错,为何还不寻找最好的郎中,来为瑞希姑娘解毒,令她至今仍旧昏迷不醒,是何道理?”
袁明致心下暗暗叫苦,眼前的这位长公主,仿佛心智未开的少女一般,说起话来,真是幼稚得可笑。
无奈,只好如实相告道:“长公主,瑞姑娘所中之毒,十分的凶险,非常人能解,所幸,下官已经找到解毒之人,正在连日配制解药。这两天之内,应该就可配制完成,请长公主放心,瑞姑娘一定会平安无事。”
霂云长公主似乎松了口气,道:“袁大人,本宫还有一事相询,大约在十天前,本宫的小女陆齐俊颜忽然离开王府,去向不明。本宫猜测,她有可能是到了怀德县,前来找寻经纬,还望大人多多留意,看看是否能打探到小女的下落。”
袁明致心中明显的不悦,看来在长公主的内心,陆齐俊颜的地位,远远要高过瑞姑娘。或者说,长公主此行的目的,是想找寻陆齐俊颜的下落,更为妥当。
袁明致没有接话,而是叫过一旁的衙役,将一张画像递与霂云长公主,方道:“长公主,请您先看看这个,可否认识画像中的女子?”
霂云长公主不经意地接过,只看了一眼,便诧异地问道:“袁大人,这画像……你是从何处得来?画像中的女子,正是小女陆齐俊颜啊。”
袁明致直视着霂云长公主,道:“长公主,您能确定吗?”
霂云长公主点头道:“当然,本宫养育了十五年的女儿,断不会有认错的道理。”
袁明致将画像重新还给了衙役,这才一五一十地把陆齐俊颜,如何失手杀了茶馆店家闵成蹊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长公主,下官正在全力以赴地寻找陆齐小姐,只要她还在怀德县,就一定能够找到。”
霂云长公主闻言,双眸瞬间湿润,她哽咽着道:“拜托袁大人,多派些人手,尽快找到颜儿,她……她现在,该是多么的无助和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