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如袁明致所预料的那样,忠勇王府里,并没有因为万经纬的缺席,而停止或取消婚礼的进行。
就在万经纶,临时顶替万经纬,将新娘陆齐俊颜迎回王府之际,陆齐冲与霂云长公主一起,双双入宫,拜见了皇上。
此时的皇上万弘,正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打着瞌睡。一旁伺候的赵公公,低声劝道:“皇上,您批阅奏章,已经有二个多时辰了,不如,到龙榻上歇息会吧。”
皇上单手支着太阳穴,依旧闭着眼睛说道:“朕就在这里眯会,不妨事。”
赵公公不再说话,转到皇上的龙椅后面,动作轻柔地为皇上揉着肩膀。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太监,前来禀报,说是国公大人与霂云长公主求见。
皇上猛地坐直了身子,对赵公公说道:“赵公公,这个时辰,他们不是应该在招待宾客吗?怎么会跑到宫里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赵公公一旁纳闷地答道:“是啊,皇上,老奴也觉着奇怪呢。”
不多时,陆齐冲、霂云长公主相跟着走了进来,给皇上行礼问安之后,陆齐冲开口说道:“启禀皇上,臣有要事启奏,还望皇上为臣做主。”
皇上见二人面色凝重,毫无半点喜气,惊讶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详细说与朕听。”
陆齐冲踌躇了一下,就把当日婚礼上所发生的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
最后说道:“据臣所知,蓄意造谣、诽谤小女之人,乃是厉族余孽。皆因十多年前的旧事,一直对臣怀恨在心,所以趁着今日忠勇王与小女大婚之际,企图破坏这幢婚姻。皇上,小女今日成婚,是奉了您的懿旨,厉族人今日之举动,分明是在藐视皇权,是对皇上的公然挑衅。”
霂云长公主也在一旁气愤地说道:“皇兄,颜儿可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不论是您还是皇后娘娘,对颜儿都是疼爱有加。不想今日受此奇耻大辱,臣妹这个当娘的,心痛如刀割,请皇兄一定要为臣妹和颜儿,主持公道。”
皇上听罢,自然气恼不已,他一拍龙书案,怒道:“厉族余孽,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连朕身边的至亲,都敢下手,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这次一定要严查造谣生事之人,绝不姑息!”
“皇上,请您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赵公公一边把皇上拍散的奏章,重新整理好,一边轻声劝道。
皇上余怒未消,接着说道:“赵公公,传朕口谕,命人彻查此事,凡是参与今日之事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另外,警告天下百姓,不可相信谣言,更不可以讹传讹,不听警告者,与造谣者同罪论处。”
赵公公答应一声,出去传旨。
这边陆齐冲夫妇叩头谢恩。皇上思忖片刻,接着又问道:“大婚之日出了这样的事,经纬的反应如何?”
陆齐冲近前一步,说道:“皇上,臣正想再请一道懿旨。经纬在迎亲途中,恰好军营中出了重要情况,需要他亲自处理。所以,经纬现在已经赶去了军营,接亲之事,暂有经纶代替。”
“皇上,臣唯恐经纬一时半刻回不来,这边婚礼要是耽搁下来,怕是那些无聊小人,又要乱嚼舌根,以为是谣言起了作用。所以臣斗胆,请求皇上,下一道口谕。由经纶换上经纬的衣裳,并手持忠勇王的玉章,代替经纬,将婚礼的仪式完成,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还未开口,赵公公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凑到皇上耳边,低声道:“皇上,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吧。”
皇上转向陆齐冲,说道:“立刻派人去军营,将经纬找回来。就说是朕的意思,无论军营出了多么紧急的事情,都留待明日后,再做处理。”
陆齐冲为难道:“皇上,经纬一心以公事为主,其勤勉敬业之心可嘉。可是军营远在京郊,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几个时辰。不如,就让经纬先专心处理公务,这拜堂之事,往后延延吧。”
“那可不成。”霂云长公主立刻接话道:“皇兄,颜儿现在还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传言,一旦婚礼延迟到明日的话,难保她不起疑心,若是不小心听说了,还不知能否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再说,王兄的身体本就虚弱,怎能经得住一再的折腾。还有那么多等候多时的宾客,总不好打发回去,让人家明日再来吧。”
皇上听霂云长公主,说得很是在理,而他平日又特别疼爱这个妹妹,终于点头道:“好了霂云,朕答应你就是。日后记得好好安抚一下俊颜那丫头,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可要多些担当,才能与经纬二人,琴瑟和鸣,做他的贤内助哦。”
陆齐冲夫妇,得到了皇上的首肯,谢恩后,匆忙赶去王府。一场没有新郎官的婚礼,如期举行。
这厢陆齐冲与霂云长公主一走,赵公公叹口气道:“皇上,今天的事情,老奴……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按说军中的公务再重要,怎么说,也不差这一天……”
皇上身体向后仰去,倚靠着椅背,说道:“赵公公,你是怀疑,经纬根本不是去了军营,而是,临阵脱逃了。”
赵公公点头道:“以小王爷的性子,岂肯忍受如此的奇耻大辱。不管不顾地抛下新娘和众人,去寻找真相,才更像小王爷会做的事。”
皇上斜了赵公公一眼,“说得好像你这个奴才,有多了解经纬似的。还去寻找什么真相?真相就是厉族人利用颜儿的大婚之际,制造事端,来泄愤。当初毕竟是庆国公带兵,剿灭了他们。”
赵公公陪着笑脸,道:“皇上所言极是。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快说。”
“是,皇上。”赵公公接着说道:“老奴听闻今日的事情,倒是忽然想起一个人。皇上还记得太子遇刺那件事吧,当时救起太子的是一个十多岁的乡下小丫头。”
“此事,朕已经知道,太子时常还会提起。赵公公,你究竟想和朕说什么?”
“皇上,老奴乍一见那个小丫头,就觉得十分眼熟,仔细端详后,发现她的长相,与国公爷非常的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国公爷,鼻子和嘴巴,又与霂云长公主神似。”
“一派胡言!赵公公,你知不知道,你说这种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会有损霂云的清誉。”
赵公公慌忙跪下,叩头道:“皇上息怒,老奴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皇上您想想,厉族人所言之事,如果完全是捕风捉影,凭空捏造。他们干嘛甘冒捉住可能被杀头的风险,也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赵公公偷瞄着皇上的脸色,见他没有动怒的意思,继续说道:“皇上,老奴所说的那个女孩之事,句句属实,不信的话,您可以去问太子。”
皇上瞬间明白了赵公公的言外之意,说道:“赵公公,你是说,厉族人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有可能真有其事?”
不等赵公公回话,皇上从龙椅上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随朕来,朕要去看看太子身体如何了。”
赵公公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一路小跑着,去追皇上。
等到了太子万经源的寝宫,就见太子正病恹恹地侧躺在床榻上,手里随意翻弄着一册书籍。眼睛却是盯着别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皇上走到床前,俯身关切地问道:“经源,身子可好些?”
万经源丢开书籍,给皇上请了安。一旁服侍的宫女,扶起万经源,让他靠着引枕半躺半坐。
“回父皇的话,儿臣已经无碍,再过两日,就可大好。”万经源虚弱地答道。
皇上在万经源的对面坐下,伸手疼爱地握住儿子的手。但觉绵软滑腻,热度已退去大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经源,你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又不肯说与人听。这样时间久了,体内五脏郁结,难免生病。经源,你是朕唯一的皇子,只要你开口,任何事,朕都会满足你,只求你能够健健康康。”
万经源微微眯起那双,比女孩子,还要秀美几分的眸子,面带愧疚之色,轻声道:“对不起,父皇,是儿臣不孝,让您忧心了。”
皇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用力握了握儿子的手,又道:“要想不让朕操心,你就快点好起来。经源,等你身子养好了,朕和你母后,也好为你操持选妃的事。经纶、经纬都已成婚,朕最想看到的,还是你成婚的那一天。”
“这事,不急。”万经源眼中,划过一抹忧伤之色。
沉默片刻,他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对皇上说道:“父皇,儿臣有一个请求,还望父皇恩准。”
“经源,你说吧。”皇上温和地道。
“是这样的父皇,儿臣两个月前去姑丈家里做客时,意外听闻,当初救了儿臣一命的瑞姑娘,在四年前死于非命。儿臣原本想着有机会,好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现在,已经再无可能。”
轻轻咳嗽几声后,万经源继续道:“父皇,儿臣心里一直在思谋此事,瑞姑娘的舍身相救,儿臣自是不敢相忘。所以,等儿臣身体痊愈后,想亲自去趟怀德县。一来,亲自到她的坟前祭奠一下,略尽心意;二来,儿臣要查清瑞姑娘的死因,替她伸冤。”
皇上回头看了赵公公一眼,此时赵公公满脸的惊讶,瞪着圆溜溜的眼珠,结结巴巴地说道:“太子,您是说……救您的那个小丫头,她……她死了?”
万经源垂下长长的睫毛,点点头。
皇上带着颇为惋惜的口吻道:“小小年纪就早早夭折,实在可惜。对了,经源,朕问你,那位瑞姑娘的长相,你可还记得?看起来,是否很熟悉?”
万经源不明白,父皇怎么突然对瑞姑娘的相貌,感起了兴趣。不过,他还是在心里认真回忆了一下,眼睛猛地一亮,道:“父皇,儿臣记起来了,瑞姑娘的眉眼,很像姑丈,还有她的嘴巴鼻子,又神似姑姑。怪不得当初儿臣见到她,就觉着亲切呢。”
赵公公得意地瞧着皇上,一副老奴我没有说谎的表情。
皇上心中开始琢磨,要说这世上存在相貌相似之人,并不奇怪。可是,相似到让人一眼就辨别得出来,倒是令人称奇。尤其再联想到今日厉族人的诡异言论,就不得不让人心头起疑。
万经源半天没有等到皇上的答复,于是心怀忐忑地问道:“父皇,请您务必答应儿臣的请求。瑞姑娘她身为养女,定然吃了不少的苦,如今意外故去,儿臣若是不能亲自为她做些什么,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经源,你方才说……瑞姑娘是养女?”皇上追问道。
“是呀,当时瑞姑娘救儿臣那天,她的额头上顶着好大的一个青包,并亲口承认,是被她的养母所打。”
“对对,老奴也听到了这句话。”赵公公连忙附和道。
直到此刻,皇上有些后悔,刚刚答应陆齐冲夫妇,由万经纶代替万经纬成婚之事,似乎过于草率。可皇上乃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何况,就算此时想收,恐怕也已是来不及。
想到这里,皇上吩咐赵公公道:“你立刻派人,火速去往军营,打探一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另外,差人去趟忠勇王府,看看情况是否和庆国公所说一致。”
赵公公领命而去。万经源吃惊地问道:“父皇,今日不是二哥大婚的日子吗?可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皇上起身,双手环住儿子的肩膀,道:“经源,你只管安心地养病,明日朕传御医,来为你会诊。若果真无大碍,再将养几日,朕就准你去怀德县,可好?”
万经源苍白的脸上,浮上淡淡的红晕,眼中满是喜色,由衷地说道:“儿臣多谢父皇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