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满腹狐疑地望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转头对霖哥儿道:“霖哥儿,刚刚骑在马上的男子,正是你曾经的准二姐夫,村长韩天印的儿子,韩响。”
“你……你怎么不早说?”霖哥儿圆目瞪起,埋怨道。
小希不以为然地一笑,道:“霖哥儿,告诉你又能怎样?那韩响身体健硕,一看就知是习武之人。凭你这豆芽菜般的小身板,再加上你懦弱的性格,霖哥儿,你说你是能打过他,还是能骂过他?所以啊,莫不如,权当没看见,更好。”
霖哥儿不悦地板着脸道:“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小希,我现在在你眼里,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你是不是窝囊废,我说了可不算。不过,要想不被人轻视,活得像个人样,那还要靠你自己努力争取,别人对你的帮助,终归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霖哥儿没再吭声,看着小希走向拴马的店铺。就在小希伸手去解马缰绳的瞬间,从店铺里呼啦啦冲出一大帮的兵士,将她牢牢围在中间。
其中为首一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高大魁梧,说话瓮声瓮气,带有浓重的鼻音。就见此人双手叉着腰,嘿嘿笑道:“好个抢马贼,爷爷们在此恭候多时。你倒是胆大包天,抢来的战马,还敢堂而皇之地骑出来嘚瑟。”
小希愣怔了片刻,瞬间方恍然大悟,她一拍自己的脑袋,差点笑出声。昨天抢人家战马的事,早就被自己抛诸脑后,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希收回抓着缰绳的手,转身环顾着众人,平静地说道:“对不住了,各位兵爷,昨天因我临时有急事,不得已,才借用了你们的战马一骑,现在,还给你们就是。”
“说得轻巧,借用?你当爷爷们都是傻子吗?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打伤我们的人,抢夺了战马,小子,你……你该当何罪?”对面的大块头不依不饶,指着小希的鼻子怒斥道。
小希浑不在意,往前凑近一步,说道:“兵爷,我都说了是借用,而且也道过歉。马呢,我也还给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怎么样?简单,跟我们到县衙走一趟,把你交给县令大人,如何处置的话,他说了算。”
小希仰头一笑道:“好啊,我正想要去县衙,探望一下袁大人,正好同路。”
谁知大块头脸色一沉,高声命令道:“还不动手,将他绑起来,押回县衙。”
众人得令,一拥而上,亮出绳索,就往小希身上招呼。
这时,杵在一旁的霖哥儿,慌忙奔过来,一边拉扯那些兵士,一边说道:“你们不要绑她,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抢你们的马匹……”
大块头眼睛在霖哥儿身上一扫,厉声道:“原来这小子还有同伙,怪不得如此猖狂,来人,将他一并绑走。”
小希在人群中,听得真切,原本不想动手的她,此时,一抖双臂,轻松地扫退身前的几名兵士。接着,突然飞身跃起,直奔大块头而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小希已经稳稳地立于大块头的身后。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对着他的颈部。
“都别动,我跟你们走就是,放开他,此事与他无关。”小希冲着霖哥儿扬扬下巴,示意兵士们放手。
大块头斜着眼睛,盯着锃亮的匕首,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哑着喉咙道:“小子,你给爷听好,我们可是世子爷的贴身侍卫,刚跟随他从前线回来。若是你敢轻举妄动,爷敢向你保证,你肩膀上的这颗脑袋,休想保住。”
小希不动声色,只是手腕微微一抖,锋利的匕首尖瞬间刺入了皮肤。殷红的血液,哗地流出,染红了大块头的衣袍。
“放了他,我立刻跟你们走,否则,我手里的匕首,可是没长眼睛。”小希再次厉声道。
大块头鼻端嗅着自己血腥的味道,他没想到,这个身形瘦弱的臭小子,不但武艺高超,而且毫不手软。倘若僵持下去,真让他一刀给自己抹了脖子,委实不划算,更重要的是,丢人。
想到这里,大块头放低了姿态,“小公子,刀下留人。我们可以不难为你的这位同伙……哦,不,是你的朋友,你跟我们回县衙,这样可好。”
“当然好。”小希锐利的目光,盯着霖哥儿身边的兵士,几人见状,不太情愿地松开手。霖哥儿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深深看了小希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小希望着霖哥儿离去的方向,心中一热,慢慢收回了匕首。而后扯起大块头的衣袖,将匕首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放回刀鞘之中。她眯起秀气的眸子,说了两个字:“走吧。”
县衙大堂上,袁明致仰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很没形象地品着茶。而在大堂正中的地上,万经纬神色焦急地踱来踱去,不时望一眼门外,微挑的剑眉紧蹙。
“经纬,你就别晃来晃去的行吗?头都被你晃晕了。”袁明致开口说道。
万经纬停下脚步,走到袁明致近前,恨恨地说道:“袁兄,你说我的这些手下,是有多怂。百十人的队伍,竟然让一个来历不明的臭小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但踢伤了人,还抢夺了战马。他们今天居然还有脸出去寻人,唉,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袁明致得意地一笑,道:“经纬,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说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看我小小的怀德县城不起眼,那可是藏龙卧虎,英雄辈出啊。”
万经纬气恼地瞪着袁明致,道:“袁大人,这就是你管制下的县城,民风果然彪悍无比。今天我可告诉你,若是抓不到那个抢马的贼人,我就亲自到皇上面前,告你个御下不严之罪。”
万经纬略一停顿,继续道:“就说你身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几年怀德县里,民风不古,盗贼猖獗,你却一味的纵容,不作为。袁兄,这次,我让你连小小的县令,也当不成,卷起铺盖,回家种地去。”
袁明致放下手里的茶杯,哈哈笑道:“如此一来,我可是要多谢经纬,成全了为兄的最大愿望。皇上真能如你所说,准许我解甲归田,那为兄,求之不得。”
“你呀,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袁兄,当真以为皇上舍不得你,不肯罢了你的官?要我说,是当今皇上仁慈,念你是忠臣之后,才给你几分薄面,你不思回报圣恩,反而翘起辫子来了。”
袁明致一抖袍袖,仍旧笑呵呵地道:“经纬,这话有点过份了。皇上心中如何想,你怎会得知,妄自揣摩圣意,可是大不敬。”
说着,袁明致站起身,悠闲地踱到万经纬面前,说道:“经纬,不就是被人抢了一匹马吗?说到底,还是怪你自己的手下无能,如何怪到本官的头上?”
袁明致的话音刚落,大堂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见一群兵士,推搡着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袍的少年,走进了大堂。
少年低垂着脑袋,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万经纬一眼,而后笔直地站着,一言不发。
大块头上前一步,躬身对万经纬说道:“回禀世子爷,抢马的贼人,已经抓到,被抢走的战马,也带了回来,还请世子爷处置。”
万经纬一眼看到大块头颈部的伤口,追问道:“齐禄,出去这么一会,你的脖子……怎会受了伤?千万别和爷说,是这个小毛贼所伤。”
大块头狠狠地瞪了小希一眼,如实回道:“正是。”
万经纬二话不说,伸手从腰间拽出马鞭,照着小希的后背,兜头就狠抽了一鞭。小希感觉背后一阵风来,急忙转身,抬起头看向万经纬,口中刚说了个你字,鞭子已经落了下来。小希抬起右臂一挡,这一鞭子,正抽在小希的小臂上。
顷刻间,小希的半截衣袖裂开,缓缓地滑落下来。白如凝脂的玉臂上,一道血淋淋的鞭痕,触目惊心。
万经纬似乎并未解气,回手抡起鞭子,就要再次抽来。袁明致疾步上前,抢过万经纬手里的马鞭道:“经纬,人既然已经抓到,就该交由本官来处理,你怎么能滥用私刑,这可不像一个世子爷所为。”
万经纬一跺脚,“罢了,我说不过你,该如何处置,你看着办吧。”
袁明致随即纠正道:“不是看着办,是依律而为。”
万经纬不再与袁明致争辩,转身对着兵士们说道:“都别愣着了,皇上一直在催促我们尽快返京。你们却为了这点破事,白白耽搁了半日的时间,还不赶快备马,出发。”
兵士们齐齐答应,不敢怠慢。万经纬冲着袁明致一抱拳,粗声粗气地说道:“袁兄,我先走了,等我得了空,再回来和你算账,告辞。”
万经纬抬脚就往门外奔去,飞身上马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中,瞟到小希,正撞上这个抢马贼,满含怨怒的双眸,冷冷地瞪视着他。
万经纬心中微动,好熟悉的一双眸子。然而此时,他顾不上多想,在兵士们的簇拥下,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