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高大身影大步过来,带着一身凛冽寒意,将阮明珠拉到怀里,看向脸色不善的阮文渲。
“正是养了20年,所以才叫了你们20年父母,不知道岳父大人还想要她怎样报这个恩?”
唐奕晟声线沉寒,“这一个耳光落在刚痛失母亲,还怀着孕的女儿身上,而且毫不吝啬力气,难道是想告诉大家,阮家如此有名望的家族竟连最基本的人伦常情都没有?”
唐奕晟这番话掷地有声,阮文渲脸色骤变,一时找不到有力的话辩驳,重重地哼了声。
“她如果做对了,我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你既然来了,就把这不懂事的人拉走,少在这里自以为是地教育长辈!”
唐奕晟冷着俊脸看向臂弯里脆弱的小女人,她全身发软,眼泪抑制不住涌上来,垂着湿漉漉的睫毛一阵一阵地抽泣,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眸色越发暗深,将人打横抱起,往外走去。
阮绮婷望着那个抱着人也依然挺拔,走得稳稳的男人,无意识地揪着裙角,直到他的身影从她视野里彻底消失,心底狠狠地抽了抽,很想长叹息。
如果她的运气足够好,不给阮明珠将她的位置占据了这么多年,会不会她也有机会以大小姐的身份遇到一个像唐奕晟那样的男人。
想了想,她心底又勃~发起希望的火焰,因为以后,她也是大小姐了。
……
阮明珠埋头在唐奕晟的怀里,隐忍的抽泣变得越来越剧烈,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痛苦嚎啕出声的样子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她的意识里现在除了排山倒海的伤痛,不存在依赖和信任,虽然被唐奕晟抱着,她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
可怕的绝望和痛苦让她麻痹,除了想要冲破窒息的哭就是看不到边的黑暗和空洞。
倒是阿英和郝叔松了口气,如果唐奕晟不回来,他们真不知道如何对付现在的状况。
阿英和郝叔都没留意到,唐奕晟回到太快,从他们打电话到现在不过两个小时,而买机票到乘机回来,即使顺利,也要三四个小时。
抱着阮明珠坐在后座,唐奕晟沉声说:“去医院!”
郝叔发动车子,往医院驶去。
阿英坐在副驾,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说:“太太回娘家前已经到医院打过针了。”
唐奕晟冷着脸不语。
到了医院,阮明珠立即被安排到VIP病房住院。
“刚从去世的人那回来,有靠近遗体。”唐奕晟冷峻地对医生说。
医生看一眼脸色极苍白双眼浮肿的阮明珠,神色有些恻隐,“我会让心理医师介入治疗,现在先给她换衣服,再输点液。”他的声音稍放低,“你们与病人比较亲近,是不是先回去洗洗再来陪她?”
唐奕晟眸色深邃,也看向阮明珠,没有反对。
……
阮明珠睡了一觉,恍惚醒来,睁开眼睛望向白色的天花板,那里刚才像电影幕布一样,飘过很多幻影。
慢慢侧了脸,看到唐奕晟坐在床前。
他回去换洗过,不过她不会有印象,因为从他回来她就没有仔细看过他。
现在看到他,她心里蓦涩,不觉眨眨眼。
唐奕晟沉默地看着她,神色有点严峻。
见她望过来,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手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阮明珠眼眶一红,湿意涌上来,努力安静地看着他。
她的心就像死了一半,还剩下一半,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这个男人给予了她一个家。
在她的人生跌入这悲惨的境地时,因为这个男人,她的生活得以继续。
然而,心里那扇门,不觉关得又紧了几分。
不是他的原因,是因为她变得更脆弱了。
原来有些伤痛,让人只能像只蜗牛,小心缩进壳里,才能撑下去。
……
半夜,再次睡着的阮明珠突然惊醒。
“妈!”她喊了声,一下坐起来。
坐在病床前的唐奕晟丢开手提电脑过去,看到她捂着胸口急剧地喘着气,不禁蹙了眉,坐过去把人抱到怀里,大手擦向她的额头,给她把冷汗擦掉。
阮明珠脑海里那些可怕的画面慢慢褪下去,呼吸也重新恢复平稳,靠着唐奕晟,不觉又把眼阖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好像又睡着了。
唐奕晟望向那黑掉的电脑屏幕,收回视线,小心把阮明珠放回床上,侧身躺下,抱着她在窄窄的床上,也闭上眼睛。
……
阮明珠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当病房里只有她和唐奕晟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看见他盯着电脑手指如飞地打字。
他显然很忙,说不定筹划的事业正处于最紧张的阶段。
两人极少说话,除了寥寥几句的对话。
“要做什么?”
“上厕所。”
……
“喝水吗?”
“不用,谢谢。”
……
“睡了。”
“嗯。”
……
第三天。
阮明珠在床上发了良久呆,视线不经意又落到唐奕晟和他的电脑上,默然半晌,开口说:“你要是忙,就回湛城吧。”
唐奕晟指骨分明的手指顿住,抬头望过来,幽暗的眸子静静的,“待葬礼结束,我们一起过去。”
听到葬礼二字,阮明珠的心猛抽了抽,手指不由自主掐进掌心。
薄唇颤动,“她不是自杀。”
唐奕晟慢慢将电脑盖上。
过去坐下,看着她。
“我去警察局看过了,没有证据说是他杀,她的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留下的痕迹。”
阮明珠的眼泪猛然涌出来,“不可能!”
唐奕晟平静地说:“现在都只讲证据。”
“她挣扎过,我知道!”她的声音不觉提高。
“挣扎过不奇怪,”唐奕晟脸上依旧毫无波澜,“过量的安眠药不一定让人顺利沉睡,因为胃部被灼伤,有可能产生呕吐和痉挛,如果胃液进入气管或者呼吸系统受到抑制,就会窒息。”
眼泪滑落阮明珠的脸颊,她的肩膀颤了颤,捂嘴哭出声。
“不,她不会自杀,她说过不会吃超量!”
唐奕晟默了默,“她喝了酒,所以有可能判断失误。”
“是酒有问题!”阮明珠激动地喊。
唐奕晟望她半晌,倾身过去拿纸巾给她,“酒是有问题,因为她把安眠药放进去一起喝。你不要再想了……”
“难道不可能是凶手将过量安眠药放进酒里?”阮明珠狠狠瞪着他。
“酒杯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而且有医院的记录证明,她之前就有将安眠药跟酒一起服用的行为。”
“她是有过这样,但她说过不会吃过量的安眠药!”她分辩。
唐奕晟就沉默地看着她。
阮明珠抽了抽鼻子,绝望地与他对视,显然他认为她的话没有说服力。
“她不可能甘心这样死!她这样死了对谁有益!这样死了就是彻底认输!”她又变得激动,眼泪迸出来。
“你不许她累了,所以认输了。”唐奕晟又抽了些纸巾,直接替她抹眼泪,眸色很沉,“不要再乱想了,现在你也是一个母亲,你得对我的孩子负责。”
阮明珠呜呜地抽泣着,虽然努力了,但很久也没能平静下来。
住了一个星期医院,办理出院的时候,阮明珠坐在那失神。
阮家来了通知,说已经定下葬礼的日子。
唐奕晟走进来,“走了。”
阮明珠抬眼,慢慢站起来。
……
葬礼上,唐河森也过来了。
他向儿子和阮明珠走去,绷着脸。
“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语气极为不好。
唐奕晟很平静,无视父亲锐利的眼神,淡然说:“现在我已经不吃唐家的饭,您已经没权利管我。”
“呵!”唐河森怒极而笑,“看来我得连你妈和你弟住的房子也收回来!”
阮明珠不禁望向他。
然而唐奕晟脸上波澜不兴,“您高兴。”
唐河森被气得呼吸乱了乱,勉强压下怒火,脸色阴沉得可怕,忽然狠狠地扫向阮明珠。
阮明珠不愿意与他刀子一样的目光对上,冷漠地垂下眸子。
葬礼结束,阮明珠望眼养父的方向,他看起来很冷峻,但她知道他心里半点伤心也不会有。
“我要去收拾我妈的东西。”她收回视线,低声说。
唐奕晟没说话,握着她的手。
阮家。
见他们过来,阮绮婷站在边上,眼神黑黑地盯着。
阮明珠不看她,直直上了楼。
养母的房间已经收拾过,东西凌乱地堆在一起。
“老爷说这些东西都要丢掉。”佣人说。
阮明珠的手抖了抖,不觉握成拳头。
养父自然是不想再看到家里还留下她养母的痕迹。
而她,视线落到那些东西上,心里就像被什么绞,竟不能看。眼泪又落下来。
“把东西都拿到车上去。”唐奕晟对阿英和郝叔说。
两人赶紧去搬。
唐奕晟默默看了遍房间,往梳妆台那边走去。
阮明珠像木偶一样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很不甘地走过去猛地将窗帘拉往一边,视线从柜子到床头……
她想跪下察看床底,但唐奕晟拉住了她,“好了!”
她红着眼眶,瞪他。
他冷静地与她对视,低沉说:“别做这无用功,就算真的是你想的那样,也不会还留下什么给你发现。东西都已经搬去车上了,我们回去。”
阮明珠被他拖下楼。
经过阮绮婷,那个女孩盯着他们的样子忽然激起阮明珠的怒意,她猛地看过去,拳头攥得紧紧。
唐奕晟揽腰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走。
阮明珠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盯着阮绮婷,后者忽然扯扯嘴角,眼里全是挑衅。
血猛冲向阮明珠的头顶,那一刻,她恨死了这小三一家。
唐奕晟把她塞进车,突然定住。
她的唇边竟隐约有红色的血丝。
他拧紧眉头,粗暴地捏住她的下颔,她被迫张开嘴巴,只见薄唇上,红色的齿印触目惊心。
唐奕晟的脸色难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