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暴雨如同瓢泼一般,伴随着狂风如约而至,耳边,雷声阵阵,震的人心里颤颤巍巍的。
张妈站在屋内,看着跪在外面,脊背挺的笔直的余念,跪在雨幕中,周身都沐浴在雨里,面色苍白的吓人。
她看了一眼始终坐在沙发上刚刚用完餐的沈年,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最后还是忍不住替余念求了情,“先生,外面雨下的那么大,小姐会扛不住的。”
坐在沈年身边的莫沉曦也在此时开了口,“是啊,算了吧,她毕竟年纪还小,就算是她做的,也许只是无意间说漏了嘴。”
沈年闻言,抿唇不语,英俊白皙的脸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外面又炸了一道惊雷,震耳欲聋,炸的人耳朵嗡嗡的。
“先生,今天小姐出门的时候,状态就不太好,如果真的在外面跪一夜,她的腿以后肯定会落下病根的。”张妈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哽咽之意,眼眶红了起来。
虽然如今正是九月大暑时,可是如今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她又跪在水泥板上,饶是外面外面再热,她这双腿如果跪一夜,就算不废,怕是以后,到了阴雨天,会疼也是不可避免的。
“好了!再多说一句,你也跟她一样去外面跪着!”沈年忽然火起,脸色冷然。
紧接着,他转头对莫沉曦说,“时间不早,我送你回去。”
莫沉曦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帘,嘴唇蠕动了两下,仅仅只是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玄关处出来的时候,经过跪在院子内的余念身边,从头至尾,沈年的眼神,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哪怕一分,倒是莫沉曦,撑着伞出来时,就一直盯着余念。
而余念那张苍白的有些过分的脸上,雨水顺着脸颊一路落进了脖子里,然后消失在衣服中,对于莫沉曦眼底隐约的笑意恍若未觉。
待沈年跟莫沉曦离开后,张妈立即拿着伞走到院子里,替余念打伞,眼眶通红,脸上满是心疼,“小姐,先生走了,我们进去吧?”
余念跪在那儿,闻言摇了摇头,就连声音都冻的打颤,“张妈,你进去吧,我没事儿。”
张妈在那儿抹着眼泪,余念往日里,在先生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跟他对着干过。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硬是跟先生杠着。
“小姐,您就听我一句劝,待会儿先生回来,你只要说点好听的,他肯定就不会再让你跪着,平日里你向来顺着他,今天这究竟怎么了?”张妈急的眉头紧拧,不停的劝慰着。
余念浑身冷的瑟瑟发抖,明明是夏天,可是她却觉得此时此刻身处冬天一般。
“我真的没问题,您进去吧,身上都湿了,小心别冻着。”张妈替她撑伞,肩膀处露在了外面,淋湿了。
张妈还想再劝,可是看见余念似乎并不想听自己多说的模样。
她照顾她这么久,早就把她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她只是一个动作,张妈就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始终闹不懂,到底余念在跟先生拧巴什么?
以往最严重的时候,余念只要乖乖听话道歉,她在门外站一夜,这已经是最终的惩罚了。
“傻丫头,你的腿到底想要不想要了?在这跪一夜,你这双腿,怕是要残了!”张妈急的没办法,只能出声吓她。
余念伸手摸了摸早就麻木了双腿,眼底有着一丝落寞之意,低低的说,“如果废了……那就废了吧。”
……
外面的雨一点儿都没有变小的趋势,余念觉着眼前阵阵发黑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跪着的姿势,继续心无旁骛的跪在那儿。
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她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可是她却一句话都不想说,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辩解,要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跟着沈霖去赴饭局?”耳边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地声中,沈年的声音淡而清晰,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余念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紧握,下意识的就要开口解释。
“是……”可才发出一个单音字节,就被沈年打断。
“想好了再开口,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他暗而沉的眼眸微微眯着,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地上似乎在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影,眼底有着令人揣摩不透的情绪。
余念突然咬住舌尖,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双眸闭了闭,半晌未曾开口。
见她不说话,他在她身后依旧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黑眸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
余念知道,她知道沈年在等待着什么,可是这一次,她似乎注定要让他失望。
因为那个理由,是她唯一能继续待在沈年身边的原因,她深知,如果沈年知道那个秘密,她会面临什么。
她整个人狼狈不堪的跪在那儿,头发一缕缕的贴在脸上,脸色苍白的如同鬼魅一般,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因为他说请我去吃饭,我想着他是三叔的大哥,所以没有多想,就去了,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参加合作伙伴的饭局。”她一字一句说着,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
沈年眼底满是失望,他看着她,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冷,“余念,你真的是屡教不改!我一再给过你机会,你却一再令我失望!”
余念放置在腿上的手,瞬间紧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划破掌心,她却半点感觉都没有,而是嗓音发干,苍白无力的解释着,“我没有,三叔。”
沈年似乎懒得听她废话,薄唇抿的死紧,神情阴鸷的能滴出水,打着伞从她身边走过,余念却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语气中带着可怜兮兮的味道,像极了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野猫,“三叔,我冷……”
他站在那儿半晌没动,最终,还是将衣袖从她手中扯了出来,转身不再有任何犹豫的转身欲走。
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立即转身,就看见艾琳晕倒在地,整个人都倒在了雨幕中。
……
“你们记着,明天你跪在那儿,要是有人问你,就说自己家里穷,上不起学,吃不起饭,所以才会来乞讨的,明白了吗?”坐在凳子上的男人,粗声粗气的说着。
底下站着三个小孩,两女一男,全都立即点头。
“好了,今天你们三个加起来如果没有一千块,三个晚上都没有饭吃,知道了吗?”
“知道了!”站在面前的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着。
走出来,三个孩子全都苦着一张脸,那个男孩子率先小声的抱怨道,“我们那天是因为遇到了一个大善人,三个人才凑齐一千块,哪儿能天天这么好运。”
其中一个女孩同样苦着一张脸,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个子很矮很瘦的孩子,“小六,你有什么好提议吗?”
那个叫小六的女孩,抬起头,干瘦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可是那双眼睛,却亮的吓人。
“哎哟,真可怜,这么小的孩子家里就遭遇变故穷成这样,小姑娘,你家里没有其他亲戚么?”一个老太太停在了跪在路边,干瘦的小六面前,见小孩子一直哭,心疼的不行。
“奶奶,我家里亲戚在我父母在世的时候,跟我们关系并不好,所以父母过世后,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收留我。”小六一边抹眼泪,一边抽噎着说。
“哎!可怜的孩子,奶奶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两百块钱你拿去,买点儿好吃的。”
她伸手将两张红票票接过来揣进兜里,不断的道谢,“谢谢奶奶,奶奶这辈子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记在心里。”
老太太唏嘘了一会儿,摇着头走了。
其他两个孩子见状立即围了上来,眼底有着明晃晃的高兴,“小六,你好厉害!竟然这样就讨到了两百块。”
“小姑娘,怎么跪在这里?”
“我跟父母走散了,因为没有钱吃饭,想……讨点钱。”
“拿去吧……”
自此之后,他们三个每天都能凑齐一千块。
余念想,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呢?
她不记得了,只是记得,这样的日子,久到她足以忘记真话这两个字怎么说。
三叔说的没错,她就是撒谎成瘾,她的谎话信口拈来,等她反应过来,谎话已经未经过大脑就那样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她不是没有想要改过的,可是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个跟随了她整个童年的习惯,怎么可能说改掉就改掉?
画面一转,她又看见,撑着黑伞站在雨幕里,一字一句问着她的三叔,“余念,撒谎成瘾,谎话信口拈来,原来是因为你小时候就喜欢欺骗别人,真是令人恶心!”
她不断地摇头,试图解释,“三叔,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可是眼前的三叔,只是冷眼盯着她,眸中没有丝毫的温度。
“三叔……我不敢了,求求你听我解释……”
沈年坐在床前,看见睡梦中的余念嘴里喃喃念叨着,眉宇间有着一丝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