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是在午夜,我看了看天色,这应当是竹儿的最后几个时辰了吧?
打开门,让我意外的是莲火那一身的狼狈。
衣衫不整的进了屋,莲火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看了看他外袍上面的点点印记,了然。
“珠儿呢?”
莲火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颗乳白色的内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蜘蛛。
“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救你的心上人?”
珠儿当真是傻,居然将内丹给了他,爱一个人真的需要付出到如此吗?
莲火将已经没有妖力的珠儿放在桌上,手中紧握着内丹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将珠儿放在锦盒里,没有想过她最后求得只是成为他的人。
这么一个人男人,当真不知道有什么好。
“我……”
莲火的眼中闪过犹豫与疼惜,我眯了眯眸子,摆明了是在逼他做决定。
“竹儿姑娘怕是没有多少时辰了,你若是现在去救她,还来得及。”
莲火看着我苦笑,“你还真是……得理不饶人。”
“自己做的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走完。”我给珠儿盖上一层薄被,“但若是你后悔了,现在收手也还来得及。”
莲火到底是没有就此作罢,“珠儿的修为还可以修炼回来,但是竹儿她……”
他走了,我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珠儿叹了口气。
今日的天雷,好像预示了什么……
内丹给竹儿姑娘服下,莲火又耗尽了百年的修为,总算是让她活了下来。
这几日这里频繁响雷,我看着已经苏醒过来却瑟瑟发抖的珠儿,多少有些无奈。
天劫,不管是妖还是仙,只要是修炼变会有的考验。
珠儿明明知道自己天劫将至,却还是将内丹给了他。
天劫既然有了定数,那么自然不会因为珠儿失去了妖力而改变。
是夜,外面的风渐渐打了起来,远处的惊雷一声声沉闷的响起,娘亲种在外面的彼岸花摇的十分厉害。
天劫过,此地一定寸草不生。
珠儿醒来后失了记忆,倒是格外的粘着我,一口一个洛稚姐姐叫的很亲。
倒是完全忘记了莲火这个人,甚至看到他就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如此也好,最起码不用重蹈覆辙。
天劫本不许旁人干预,但是还有一种,就是修为强大的妖来替小妖挡下天劫。
我不确定自己的法力是否精湛,也知道娘亲外出的时候我一定不能生了事端。
但是不知道为何,我想去帮她。
天劫会根据妖的品行修为酌情落下,我将珠儿护在怀中,替挡下第一道天雷。
反正我还没有经历过天劫,如此试试也好日后有个法子应对。
珠儿是杀过生的,这第一道天雷便震得我虎口一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莲火听到响声过来查看,待看到我怀中瑟瑟发抖的珠儿时,竟就那么愣在了原地。
我早就无暇顾及他,抬手撑上结界,数着一道道天雷。
如今已经下了二十多道天雷,却还不算完。
珠儿她,到底犯下了多少罪孽?
久久八十一道天雷还剩下最后一道,我强撑着结界,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最后一道天雷注定最为强劲,结界顷刻间化为乌有,我下意识的以身去挡,眼前白光闪过,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那似乎,是珠儿最后的记忆。
我看到她将合欢粉放在酒里,看到她主动宽衣解带,看到她在他进入的时候笑出眼泪……
欢好之后,她抚摸胸口,将内丹取出。
妖的内丹不一定都在丹田之中,这等报名的东西定然是越隐秘越好。
而珠儿的内丹,则是与心共连。
白色的内丹缓缓落在莲火手里,我看到莲火嘴唇轻动,问了句为什么。
珠儿轻轻吹了一气,莲火闭上眼的那一刻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狼狈倒地,“因为,你是主人啊……”
“珠儿不是说过了吗?会努力做主人喜欢的事情。”
“所以……即使你不喜欢珠儿,也没有关系,只要主人过得好就行了。”
“对不起啊主人,但是珠儿……果然还是最喜欢主人了……”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喜欢而爱而不得,所以才会选择忘了他吧?
珠儿虽然算是挨过了天劫却更加虚弱了,前几日好不容易可以说出话来,如今却整日昏睡着。
我找了些药出来将她泡在了里面,这是爹爹带回来的天庭的东西,我觉得会对她有用。
竹儿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珠儿,如此也无所谓,只要不进我的屋子就好。
麟儿这几日总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我也耗费了妖力所以请了假,勾魂的事情算是全部落在了他的肩上。
好不容易调养好了身子,我收拾好准备再去凡间走一趟,发现麟儿早就先我一步离开了。
我今日也忘了说要去,他倒是越发勤奋起来。
我好巧不巧的赶上了祭祀,才想起来那日所谓的国师是让献上一双童男童女的。
这两个娃娃看起来不过三岁,离开了娘亲有些哭闹不已,国师将他们放在两个凹下去的石头中间,随后等待日头暴晒。
我今日的任务,就是这两个孩子。
不……应当还有其他的。
身为无常总能知道一些特别的东西,就比如还未发生的事情我却知道要如何发生。
那日下了一点的雨根本解不了暑气,两个孩子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台下最前方两个女人已经哭到几乎要背过气去,由自家男人搀扶着,看着这一幕。
台下的妇孺居多,且大部分都是当过娘的,这娃娃如此哭闹让她们心里都不是个滋味,但是那国师有皇令在手由不得她们反驳,所以只能在台下窃窃私语的交谈。
我在那边的老槐树上看到了麟儿,足尖一点上了树,发现他真的是找了一个好地方。
因为槐树较高的原因,我可以看到祭坛上两个孩子的样子,此时已经满脸通红,大概是活不长久了。
“你每次招魂的时候,是如何感觉?”
我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问我如此问题,“并没有什么感觉。”
“你很奇怪。”
我挑了挑眉,“为何奇怪?”
“冷漠却也温柔。”
我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冷漠和温柔,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放在一起的词汇。”
祭坛上的哭闹声已经渐渐小了,此时只剩下了抽噎,想来是快断气了。
这么大的日头连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两个孩子。
国师看时辰已经差不多,拿起了一个有弧度的小刀,随后在已经渐渐安静的孩子脖颈轻轻的一割……
疼痛让孩子又哭叫起来,但是挣扎只会让血液流失的更快,没一会儿就彻底断了气。
台下那两个女人的其中之一在国师拿起刀的时候便红了眼,如今看到自家孩子没了动静,一下子就癫狂了。
身后的男人已经控制不住她,女人此时已经红了眼,挣扎的往祭坛上面挤去,“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如此一来另一个女子的心理防线也已经到了尽头,两个女人犹如疯子一般冲了上去,最终被士兵的利刃刺穿。
打着人民的旗号来胁迫人民,这就是所谓的朝政吧?
失去了孩子又失去了妻子的两个男人也红了眼,而士兵杀人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不少的百姓也反抗起来,此时场面乱成了一团,我看着那国师丝毫没有被影响,甚至拿了杯子接了一杯血,细细的品了。
这恐怕……已经不是人类的范围了吧?
麟儿想动作却被我拦下,指了指下面还在乱斗的众人,“等这里清干净了再去也不迟。”
骚乱并没有持续多久,皇宫的禁卫军来的十分的快,手无寸铁的百姓哪里是手拿长矛的士兵的对手?
人们散尽的时候我们从槐树上跳下,今日算是满载而归,但是却一点都不知道庆幸。
那个国师,好像太过放肆了一些。
皇宫今日也有几个魂魄要收,却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而是几个被仗责了的小宫女。
因为寝宫是麟儿母妃的宫殿,我便进去看了看。
屋内的装饰还算是素雅,女人的唇色比上次看起来还要发白,此时正穿着单衣跪在地上不住的咳嗽。
“皇上说了,这个孩子若是生下来,也要过继给我。”
“咳咳咳咳,臣妾……不想……”
“不想什么?你本就是来替皇上开枝散叶的,如今成了答应就该感恩谢戴了,难道你还想抗旨不尊不成?”
“臣妾……已经给了你两个孩子……咳咳。”女子身子柔弱的抖了抖,却还是在为自己争取,“太医说,这可能是臣妾的最后一个孩子了,请把他留在臣妾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