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澜坐上出租的同时。
旧厂房。
周城上前几步,单手将叶蓁蓁半拎半扶地拉了起来。
“啪!”
叶蓁蓁毫不留情的耳光已经落在周城的脸颊上。那脸颊迅速涨红,肿起高高的一块,“呵,废物一个!”
周城这人被女人扇耳光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早也习惯了,他捉住叶蓁蓁扇耳光的手,凑过去亲了一口。再盯着她,邪佞地勾了勾唇角,“哟,脾气这么大?”
叶蓁蓁抽出自己的手,怒目相向,“这就是你说的一定不会让她参加上厉庭深的婚礼?”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周城侧了目光,就见去追慕澜的手下跑的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周当家,那女人上了出租车,估计已经赶往婚礼现场了。”
叶蓁蓁听了,一张脸像一块拧巴的白色橡皮泥,皱皱的,“周城!你听听!你听听!”
周城高挑了眉端,“啧,你会输给慕澜,也不是没理由的。”
叶蓁蓁气急,“我不用你教训我!”
“你上回不是说,慕澜她有个朋友把从前绑架慕澜和她侄子的其中一个绑匪给认出来了吗?”
叶蓁蓁美目一惊,“怎么了?”
“没什么。我让人绑架可不止绑架了一个。”
“……”
还没等叶蓁蓁消化周城这话里的意思,就有另一个染了黄发的男人将已经昏迷的姜瓷用绳子五花大绑后带了过来。
那黄发男人,穿着白T恤和破洞牛仔裤,整个人透出一股骚气。
正是那天在酒吧纠缠姜瓷的男人。
周城见他来,“干得不错。就是比你哥慢了点。”
周城口里说的你哥正是黄毛男人的亲哥。那个绑架慕澜的男人。
叶蓁蓁眯了眯眼睛,最后出乎意料地看着周城。
“你——”
周城调侃,“有这功夫震惊我怎么这么聪明这么周到,倒还不如好好去研究研究那光盘。毕竟比起你的崇拜我更喜欢……”
他凑近她的耳朵,轻言软语,“你在床上的骚气。”
叶蓁蓁脸上泛了轻红,甩手又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周城依旧没甚在意,他吊儿郎当地对黄毛男人说,“走吧,赶在慕澜到婚礼现场前,咱们先去北海崖。”
……
教堂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女音。
厉庭深转着婚戒的手轻轻一怔,他缓慢地,机械地侧过脸回头看。
仿佛是幻觉。
那女人仿佛只是他的幻觉。
她像一只断翅的白蝴蝶,蹒跚地向他走来。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想起那一次他们在机场分开的时候。
那时他还没有谈到和法国佬的那笔合同,没有办法把丰跃完全整垮,无法给她一个确定的未来。
他给自己下了狠心,想让自己放她走。
那天在机场分离,他听见她的呐喊,也听见她不让他回头。她却不知道,那时候,他其实并没有上那一班的飞机。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蹲在原地痛哭流涕。
他那时候有一种错觉,只要他再走回她的面前,她就不顾一切地跟着他走。
她这种不顾一切跟着他走的模样,他在脑海中想过千百回,却在这一刻终于成型。
他想,她跟他走的模样,大约就该是她这一刻走向他一样。
却是忽然。
“慕澜!”
背后传来慕承和的迫切的叫唤声。
慕澜脚步一定。
慕承和在慕擎那得知慕澜赶回兰城的第一时间,就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往兰城这边赶。
慕澜是疯了吗?
还是说她明知道厉庭深娶她别有用心,还要赶着嫁过去?
“小澜,你忘了那一天在医院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了?他厉庭深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想替他死去的母亲报仇!”
慕承和见慕澜不再继续前进,绷紧的神色染上几许蛊惑地劝道,“小澜。我那天在楼梯口亲耳听到的。厉庭深和他爸说,是为了报复你折磨得你生不如死才要娶你的。”
慕澜投在厉庭深身上的目光,轻轻一怔。
慕承和指向厉庭深,“厉庭深,你如果真是个男人,就告诉慕澜,你有没有对你父亲说过这句话!”
气氛微僵。
慕澜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小腹有些痛起来。
方才一心想着厉庭深,倒还不觉得痛。这回明明已经感觉不到在流血,却还是闷闷地疼。和心口一样的疼。
像一阵一阵涨起的潮水,一下一下地疼。
慕澜动了动唇瓣,像婴儿牙牙学语一般艰难地发声,“庭深,他说的,是真的吗?”
厉庭深身上仿佛笼了一层烟云,“……”
慕澜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咄咄逼人了,于是挂了笑脸,轻盈笑问,“庭深,你说你没有,我就相信。”
他看着她的笑,心像被蜜蜂蛰了一口。
要怎么说,说他对徐峥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徐峥不再不择手段地害她?
“阿澜,其实我说这些话……”
慕澜闻言,脸像被浇了一桶白漆,截断了他的话茬,问,“所以,你的确说了这话?”
就在这一刻。
又有一个小男孩跑进了教堂,他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指示,在几个人中看了一圈,最终视线锁定在了穿婚纱的那个姐姐身上。
小男孩拿着手机,匆匆冲到慕澜身边,将一部手机递给慕澜,“这位姐姐,有一位先生让我把这部手机送给你。”
慕澜目光微凝。
——手机正是慕澜一开始被绑架时被抢走的那部。
小男孩见慕澜接了那手机,俏皮一笑,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下一瞬,整个教堂里就充斥着慕澜的手机铃。
陌生来电。
慕澜犹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她等了一会,才听到那一边有人发声。
“慕小姐,你知道你的好朋友姜瓷去哪儿了吗?”
慕澜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慕小姐不知道,那我就发张照片给慕小姐看看。”那边的男音纨绔不羁,那口气仿佛是在调戏她一般。
他才滑落,慕澜就收到了一条彩信。
她的心被他三两句话吊得老高,微凉的指尖不安地颤了好几次,才终于点开了彩信。
——姜瓷在北海崖。
只是那并不是一张普通的可以发朋友圈的风景照。姜瓷昏迷着,被人用两根指头粗的绳子五花大绑,吊在悬崖上。
有一个黄毛的男人拿了一把剪刀横在绳子上。
只要那绳子被剪断,姜瓷就会……掉进海里。
手机那一端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幽幽地继续,“慕小姐,你朋友这情况,可是相当危急啊。一不小心,说不定就喂鲨鱼了。”
慕澜抓着手机,贴在耳边,“你想怎样!你想怎样?!”
“慕小姐,我告诉你,我的人可是随时随地都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哦。”
“你到底想怎样!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慕小姐,是这样的。我看不惯你和厉先生结婚,所以……”
慕澜心口紧了紧,想到刚刚她和厉庭深之间的对峙,凝声道,“好!我答应你。我可以答应你!”
“别急啊,慕小姐,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想怎样?”
“也不怎样,就是想让慕小姐不要再给厉先生任何希望。让厉先生对你完全死心。慕小姐,我刚刚就说过一次了,你身边可是始终都有我的人在盯着的哦。”
始终都让厉庭深死心。
慕澜听到这句,神情仿佛被月色洗了一遍一样的苍白。
她怔怔地盯着厉庭深看了三秒钟,没有说话。
那一头的声音有些不满,“慕小姐,你有时间犹豫,可是你朋友的命,可是没有办法等下去了哦。要是你再这么迟疑,我一个不高兴,就让人剪断那绳子哦。”
慕澜狠了狠心,咬咬牙,“好,我答应你!”
她话落,就切了电话。
没有人知道她接了怎样一通电话。
……
慕澜僵硬地在原地杵了一会。
脚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移动艰难。她卯足了劲,才终于抬起其中一只脚,缓缓地、沉重地、艰难地转过身。
她一步一步地,提着沾满血迹的婚纱裙裾,轻盈浅笑着,朝慕承和走去。
她刚好逆着光,这一刻脸上的笑仿佛西湖上一朵迎日绽放的荷花。
又纯洁又温暖。
路程不长,一共也就五六米的距离,她却走了很久很久。
慕承和见她娉婷凝笑的脸上,滚下一股又一股热辣的眼泪,像冲出堤坝的长江水。
终于走到慕承和跟前。
她低眉敛目,温柔乖顺地说,“哥,是小澜一时糊涂了。”
然后,她转过身,挽住了慕承和的手臂,和他并肩而立。朦胧恍惚的目光轻轻投在不远处笔挺挺站立的厉庭深身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