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祁刚结束电话,卧室门就像被顽劣的孩子用石头在砸一样,一阵一阵地被敲打。
叶英祁皱了皱眉。
门外,继而传来叶蓁蓁的吵嚷声。
“爸,你开门!你给我开门!”
叶英祁套上外套,匆匆将被子扔到陈雩的身上,起身去开门。
门只露出一个缝,叶蓁蓁已经在外面助力将门大开。
叶蓁蓁一手拎着自家管家的领带,眼睛气得涨红,“爸!慕澜压根没被送走!管家亲口承认的,慕澜没被松手!爸!不是说好帮我的吗,为什么不送走她?”
她话音才落才发现床上竟然还有个女人。
那女人她竟然不陌生,叶家欢迎她弟弟的宴会上,她曾经试图还想帮助慕澜来着。叶蓁蓁脑袋瓜轻轻一转,嘴角忍不住掀起一阵冷嘲,“爸,这就是你说的要帮我吗?慕澜上我男人,她朋友上我的亲爹?”
叶英祁青筋瞬间吧暴起,“叶蓁蓁!”
叶蓁蓁已经听不进去,她握了握口袋里藏着的一对婚戒,猛地摔开管家的领带,那管家重力失衡,连连倒退了好两步。
……
晚饭结束。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雨势昏暗滂沱,将整座城市完全笼罩在其中。
慕澜说要洗碗,但厉庭深不给,说让她好好休息。
她没有把实话告诉厉庭深,还以为厉庭深不知道孩子还在。所以也压根没想到厉庭深不让忙碌,是想让她安心养胎。
雨滴砸在地上,唱出“噼里啪啦”珠落玉盘的声音。
忽而天外响了一声惊雷。
下一瞬,厉庭深已经从厨房出来,沉声问,“还好吗?”
慕澜正在看《人民的名义》,心里正感叹这剧情不错,“什么?”
“不是打雷了吗?”
慕澜神情微凝。半晌也没出声。
厉庭深站了一会,目光意味深长,说,“虽然你以前一直讨厌打雷,但我以前觉得打雷的天气也挺不错的。”
慕澜眸子一深。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厉庭深不再继续,他伸手拿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毫不犹豫按下拒接键。
很快,厉庭深还来不及放下手机,那头再一次来了电话。
似乎是害怕他拒接,她还同时发过来一条信息:厉庭深,你有没有发现,你少了一对婚戒?
厉庭深摸了摸西裤口袋。
口袋空荡荡的,别无一物。
更别论那一对他和慕澜一起去挑的婚戒。哪怕慕澜当时扔了她那枚戒指,他却还是捡了回来,一直收藏着。
他轻轻凝了眼似乎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电视剧上的慕澜,往阳台走去,才按下接听键。
他的问话直截了当,“叶蓁蓁,我的婚戒呢?”
叶蓁蓁盯着那对婚戒瞧,仿佛在这对戒指上盯出洞来,她沉了怒意,低声道,“现在回叶家,我就还给你。否则,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这对婚戒!”
他回答得比她想象得还要迅速、毫不犹豫——
“好。”
……
厉庭深带上车钥匙,拿了把雨伞,就打算出门去。
慕澜从剧情里抬出半张表情不明的脸来,淡淡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
他微怔,面色隐在玄关处的黑暗里,“嗯。公司有急事。”
她似乎是相信了,但好像还有些担心,“这么大的雨,还打雷,一定要去吗?”
他沉默,黑色的瞳捕捉着她说这话时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
慕澜以为他被自己说动,半是替他抱不平地继续说,“你们公司只有你一个人是能干的吗?别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吗?”
厉庭深站了一会,最后重重允诺,“等着,两个小时之内,我一定回来。”
慕澜见他执意,神色淡了下来,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他朝她笑。转身离开。
慕澜在他离开的下一瞬关上了电视,神情怔忪。
都说这部《人民的名义》好看,为什么她一直盯着电视屏幕,演员的每句台词都听进去,还是无法融入到剧情,一颗心依旧围绕着厉庭深在转?
-
叶家。二楼。
厉庭深打开了卧室门,就铺面迎来了一阵香水味。
叶蓁蓁躺在床上,穿了丝质半透明的睡衣,风情袅袅地躺在床上。脸上漾着薄媚又嘲讽的笑意,“厉庭深,你终于回家了。”
他容貌如山,没有动摇,整张脸上是淡淡笼着一层水雾,他问,“婚戒呢?”
叶蓁蓁将床头柜上早就准备好的一杯水推到厉庭深面前,“喝了这杯东西,我就将婚戒给你。”
厉庭深挑眉,似乎毫不在意这杯水里会有什么东西,只在乎他能不能拿回婚戒,“确定?”
叶蓁蓁认真地点点头,从床上起身,站到了窗户边。
窗户敞着,有雨丝扫进来,在她本就朦胧精致的身子上罩了一层湿意。
她一手伸出窗户,手里扬了扬戒指盒,“喝了,我就把它还你。不然,我要你亲眼看着这戒指盒被我扔出去。”
厉庭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马上拿起了那杯子,直直往喉咙里灌。
不带任何犹豫。
全部干完。
他淡淡问,“够了吗?”
明明是达到了目的,叶蓁蓁反而更生气了,她几乎是怒吼一样地大叫,“不够!厉庭深,我不够!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和你的婚戒,你说没了就没了,可是你为什么每天都把你给那贱人买的婚戒戴在身上?厉庭深,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太!我是你老婆!我才是!”
厉庭深恍若未闻,他拧了拧眉,仿佛也不曾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心平气和地说,“把戒指还我。”
叶蓁蓁疯了一样地摇头,“不给!我不给!为什么为了要回你和那贱人的婚戒,我让你喝里面都不知道有什么的东西你都肯喝!万一我给你投毒呢!你难道也喝吗?”
厉庭深瞳孔缩聚,重复道,“把戒指还给我。”
叶蓁蓁恼了,她几乎是要从原地爆炸得暴跳如雷,“不还!厉庭深,你爱这对婚戒是不是,那好啊,那你就自己去找!自己去找!”
说完,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厉庭深最快地速度去抓她的手,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婚戒掉了出去,掉在了一片墨绿色的草坪中。完全不可见。
他曾被丢过两次婚戒,可两次心情却截然不同。
女人温热的肉体和妩媚的身段,以及若有似无的香气,都像星星之火,似乎马上要将他的身体燃烧起来。
他早就知道,那杯水里会放些什么东西。
叶蓁蓁也感觉到了药效似乎已经来了,她抛却了女子的矜持,几乎是献身一样地扎进厉庭深怀里,柔媚地呢喃,“庭深,要我好不好……”
双眸里瞬间涌起狂澜巨浪,他骤然推开了她,眼神在婚戒掉落的大概位置定了定,他便像是脱了线的风筝,飞一样地冲出了房间。
……
尽是黑夜,只有被雨水打散在地面的路灯,影影绰绰。
雨似乎没有停的架势,反而越下越大。
厉庭深一手打着手电,一手在他确定区域的草坪中来回翻找。
他没有打伞。一是他已经没有手来打伞,而是那药的药性怕是烈得很,他整个人现在像是被火完全烧着了一样,火烧火燎的。
他盲目地、却执着地找着。
江宴接到厉庭深电话的时候,厉庭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江宴知道了事情后,忍不住将他一顿臭骂,“厉庭深,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牛逼?是不是把自己当超人来耍帅?你知不知道,就你现在这样子,说不定等会儿就……”
江宴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厉庭深依旧还在雨里找,声音虚弱地回他,“快点,有解药没有?给我送到叶家来。”
江宴刚想说好。
转眼忽然算了算慕澜怀孕的日子,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两圈,说,“行。我等会马上帮你送过来!”
厉庭深忙着找戒指,当时也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
……
慕澜被江宴载到了叶家时,她原本打着伞的。
然而当她看见厉庭深一个人蹲在原地,不停地在看也看不清的墨绿草坪中,来回翻找的时候,她忽然连手上握住伞的力气也不见了。
任由伞被风吹得远远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看不了《人民的名义》了。
因为厉庭深在厨房的时候,她的心思就飘去厨房了;厉庭深出了景日方,她的心思也跟着他出去了。
她的心思从没真正落在那部剧上。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很久之前,她曾经也扔了他和叶蓁蓁的婚戒,当时他没有去捡,情绪波动并不大。
她定定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仿佛是痴了一般。眼眶汹涌而出的泪水飞快地和流在脸上的雨水汇成一股股在她的皮肤上奔腾。
她又是哭又是笑,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他的名字——
“厉庭深!”
一边喊,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跑去。
这一刻,这大风这暴雨里,淹没着她的沉痛,她的深爱,还有她的所有疯狂和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