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周放的小手,叶知走近通透敞亮的厅堂。
湘绣饰面的屏风置于布艺沙发后,雕花精致幽韵,见周南方端坐在正中间,略微侧脸望向她走来的方向,手心捧着一本书,两侧摆放黄花梨木的中式官帽椅,现代与古典的新式结合更显古朴雅致。
此时少女穿着的素白连衣裙摆散开,铺满软垫,像是从仕女画中走出来的,眉目如画,风华动人。
旁边的小姑娘纯净的似是观音座下误入人间的童子。
在这样炎热的夏日,除却空调的冷气,恬静舒缓的意境沁人心脾,叶知带着满身的室外燥热的气息在这一瞬冷却,丝丝凉意萦绕心头。
眉眼长开了,十七八岁的女孩清纯稚嫩却也隐约流露着风情,叶知心下暗暗赞叹,没让自己失望,周家的姑娘长的就是好看,不过就是傻了点,这不她都到跟前了,这姑娘还呆着呢。
叶知失笑,到近前,伸手捏揉她的脸,手里的触感软糯光滑:“呆啦,看你这表情像是不欢迎我啊!”
“知知你能看见我眼睛里有个东西吗?”她猝不及防的问题让叶知懵住了。
“什么?”
“有你!”
叶知被她的土味情话噎到了,伸手推搡她:“神神叨叨的。”
周南方嘻嘻窃笑,神情间满是浮夸滑稽,顺势抓住她的手,发现她另一只手还牵着周放,目光睇向小孩。
“放放,叫人了吗?这是二姐。”
生怕亲姐一个不高兴,周放乖巧的直点头,一双透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真诚。
叶知被他哄得眉开眼笑:“早叫了,刚在玄关那撞见就喊人了,放放可乖啦。”旁边歪坐在官帽椅上的周粲唇角微挑,不置可否,就这小屁孩能乖,母猪都能上树。
转眸瞧见旁边的周灵眼巴巴的看着,叶知又蹲下把小家伙揽进怀里抱起。
“灵灵~咱可真漂亮,不认识姐姐了吧。”
“我记得,妈妈告诉我比姐姐好看的就是知知姐姐,妈妈还说了,知知的知就是知了的知。”说到兴奋的地方还手舞足蹈起来,眼瞳炯亮有神,“就是知了,一直不停的叫,小姑姑还带我们去捡过知了壳呢。”
嘿,什么叫比她好看!
周南方心下暗忱,不过听见后头说知了的知,她隐隐发笑,程女士也是想得起来,还知了,分明就是叶落知秋的知。
叶知察觉她在偷笑,伸手暗暗戳她。
周灵和周放刚上幼儿园也不识得几个大字,加上程卿英的教导,“知”这个字还算是超纲的。
“我也知道!”周放附和道。
“这样啊,我们灵灵懂的可真多。”
叶知知道程卿英为了让小孩记住她特意用足以吸引他们的东西以便特殊记忆,周叔叔和程姨能这么对自己足以见得用心。
钱款上的资助自然能用钱来偿还,但感情上,没法子清楚明了,尤其是无论是周南方还是周粲没有人将她作外人看,她能感受到这份温存的情意,是属于家人的爱护,之所以这几年一直没来华京也是在自我逃避。
“哎,叶知啊,终于知道回来啦”王婶从餐厅端了一大盆清洗干净的各样时下水果,刚放下就怜爱地凑到叶知跟前,摸摸她的发丝。
“这几年都不回来,也不知道心疼长辈。
”她哪会心疼咱们,压根就没良心。“周粲截了话茬,她还没说出口的憋在胸口。
”谁跟你长辈,咱俩平辈。“叶知微恼的瞪他一眼,拉着王婶坐在周南方另一侧,握住老人的手:”我这不回来了吗,这回能呆一段时间。“
几个人在客厅里说了好一会话,大约下午五点钟周粲说要带着他们出去吃饭,周灵和周放那会睡着了,王婶让他们出去吃,自己在家照顾俩孩子。
三个人还有一个腿脚不利索,也没什么心思带着小孩出去,一来他们照顾不好孩子,二来是怕这俩小孩淘气管不住,也就作罢,周粲带着姑娘们出了门。
周南方被周粲抱上车和叶知坐在后排,从出发她跟叶知就一直聊个不停,感觉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再往车外望去时,已然变了样。
车窗外风景变换,市内寸金寸土的标志性CBD写字大楼不断后退,经过无数转角路口。
道路两旁叶翠枝青、高大端直的梧桐树,树叶浓密,不甚宽阔的马路给了两侧行道树枝叶相接的机会。
梧桐的树干笔直,擎着的树叶像是一把巨大的天然绿伞,笼在上空,放眼望去一片葱郁。
在这样夏日的傍晚,眼前的碧绿同远方天际间的金灿晚霞交织,青翠被渐渐染黄,秋日已悄然逼近。
周南方发现原来离开骆辞已经很多天了,临近黄昏时刻,华京市的路灯在六点这一刻齐唰唰的亮了,所谓华灯初上。
远处霓虹闪烁,沿街的商铺饭馆前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高架横贯这座城市的东西,通途南北。
这样认真的去观望这座城市,南方是第一次。
果然,哲学家向来诚不欺人。
繁华的城市会迷乱人的双眼,在骆辞那样小的天地里,确实很难见到广宇高楼,人只有到了更大更远的地方才会深知自己的渺小与狭窄。
密闭的车室里冷气循环,隔着玻璃望见远方,她不太满足,手指轻按下手边自动升降车窗的按钮,随着车窗落下,方才的景象近在眼前也触手可及。
晚风徐徐,带着温度吹进车内。
叶知见状把自己这边的车窗也落下,周粲从后视镜瞥姐妹俩一眼,干脆把冷气关了,四面车窗都敞开着,风温柔的吹进来,衣角被吹起又轻飘落下,恬静而美好。
沉默不语的靠着城市边缘的过客,脸上带着这个时代里的倦意,这是个拥挤的城市,而大多数人平凡又孤单。
南方想到了她从宋归舟的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神情,她不知道的是在他来华京之前就已经有了还是之后。
但显然他如今和他们并无二致,又或许还倔强的保留着小镇青年的热血,她只怕这样一份热忱早晚也会日渐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