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朦胧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匆匆走进一位穿着青绿色宫装的宫女,从她的头饰和特制的衣服款式来看,正是潜心宫莲美人的贴身侍女,玉芄。她的神色略微焦急,一走进便跪在大殿下,语气恳求:“皇上,美人今早起来突然觉得不舒服,身子有些虚弱,一直吃不下饭,奴婢实在没办法,才来打扰皇上。请皇上去看看美人吧。”
“怎么回事?”皇帝一听,也皱起了眉头。
雪朦胧却挽着他的手臂,笑得乖巧可爱:“父皇,莲美人既然是身子有些虚弱,并无大碍,不如让儿臣身边的小六看看吧,这太医院毕竟都是男子,隔着一层纱诊治,也看不出什么来。”
皇帝沉思了几秒,神色似有犹豫。
玉芄见此情形,连忙说道:“皇上,不可啊。美人说过她除了皇上,谁也不想见。”
一个小小的宫女,不等皇上说话,便直接拒绝公主的好意,若是换作雪琉璃,早就令人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但是雪朦胧听言后,只微微笑了一下,神色没有半分怒意,反而关心着皇帝道:“父皇,那可能是儿臣疏忽了,不知道莲美人还有这习惯。父皇,你快去吧,儿臣多得是时间陪父皇说话,但莲美人一个人在深宫,依赖父皇也没错,别让她久等了。”
皇帝一听,心里对小女儿的感情更深了一分,而对比之下,他更觉得潜心宫的宫女简直不知分寸,当即眸子染上怒意,呵斥道:“莲美人就是这样教导你们,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朕的十一又不是外人,她怎么见不了了?”
“父皇,别生气了,儿臣没有关系的。父皇还是快些去吧。”雪朦胧眨眼撒娇笑道。
皇帝这才神色缓和了点,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父皇就先去看看,下次让御膳房的人做你喜欢的点心。”
雪朦胧开心地弯起了眸子:“好,那儿臣就等着父皇的点心了。”
潜心宫。
皇帝在宫中陪了莲美人好一会儿,见他神色不悦,又哄了好一会儿,皇帝才脸色转晴,见美人脸色不好,也就没有提及宫人无礼貌一事,但是私下却让朱冰天训诫一番。
送走了皇帝,莲美人转身窝在软榻上,如没了骨头似的。
“主子,方才在养心殿外……”玉芄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面色微凝:“这位公主,比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莲美人妖娆地躺在榻上,闻言嗤笑一声:“那又如何?她是主子,你是奴才,在皇上眼底,公主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地位应当是同本宫相提并论,潜心宫再得宠,你也只是下人,大庭广众地,难道你指望皇上向着你一个下人不成?”
玉芄心下道:从前便是对皇后娘娘和高贵妃,那皇帝不也是向着潜心宫的下人,不许任何人下了潜心宫的面子。
所以她便下意识养成了再外头趾高气昂的习惯,便是朱冰天跟她说话,不也是恭恭敬敬的,何时如今天这般受气?
说来,还是那公主厉害!
“主子说的是,奴婢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莲美人眼底忽然闪过一抹怒意,“我潜心宫的人什么时候需要懂得这四个字了?你以后行事谨慎些便是,莫要和公主正面对上,她可是带着目的回来的,咱们努力了这么久,若是轻易被她抓到把柄,失去了圣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玉芄道:“主子深得圣宠,怎么会有那一天?这三宫六院有哪个娘娘能得到美人这般宠爱?便是那高贵妃说是宠冠六宫二十多年,可现在不一样一朝失宠,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高素兰……”莲美人眸底闪过一抹异样:“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宠冠六宫?不是分了故人的荣耀罢了,拿着那点儿情分拴着皇上,能多永久?”
可说起来,她和高素兰又又什么不同,不过是靠着这一张和白莲一模一样的脸,再加上情蛊的作用,才能勾住皇帝的心。
情蛊并非如同传说中那般神奇,能让一个人不爱你的人,甚至是仇人,瞬间对你死心塌地。
真正的情蛊不过是影响人的心神,让中蛊者的心性受到用蛊者的影响,但是中蛊者的意志力和控制欲若是异常强大,蛊的作用会被无限缩小。
显然,皇帝便是那意志力强大的一类,若非是这张脸,她怎么敢轻举妄动,选择入宫呢?
玉芄道:“主子今日是怎么了?似乎有些格外伤感。”
“琳琅呢?”莲美人转移了话题,“让她去联系穆臻宇,她真是放飞了,出了潜心宫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又开始胡来。”
琳琅那个性子,真是离开男人就活不了,上次就差点因此被太子和皇后抓住把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该是回来了,方才听宫人说,去沐浴了。”玉芄想到琳琅那风骚的模样,微微摇头,一回来就沐浴,肯定是出去的功夫又祸害了一个。
莲美人蹙眉:“把人叫进来。”
玉芄领了命,片刻后回来,身后跟着换了宫女装的琳琅,即使是普通的宫女装,也能教她穿出与众不同的异样风情,妖娆不已。
“主子,您找我?”
莲美人会了挥手,房间里除了玉芄都离开,这才问:“穆臻宇那边怎么说?”
“已经派了人,沿途都布下了埋伏,只要穆臻言离开京城,必然不会让他活着回来。”琳琅想到自己受过的苦,这么多年她鲜少失手,穆臻言真是个让她咬牙切齿的例外。
既然得不到,这样的人物,还是毁了的好。
“如果穆臻言那么好对付,他还会沦落到如今这般下场?”莲美人眯了眯眼看着琳琅:“你最近安分些,你和公主打过交道,不是她的对手,最后不要轻举妄动,在京城暴露蛊虫踪迹,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否则出了事,别指望我会保你。”
琳琅撇了撇唇,见女人眼底厉色一闪而过,连忙低头:“是,主子,琳琅知道了。”
“既然要留在潜心宫,那就要守着潜心宫的规矩,否则……”莲美人冷冷道:“我能救你一百次,也可以一次杀了你,尸骨无存。”
那狠意,让琳琅也打了个寒颤:“琳琅明白。”
“明白就好。”莲美人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穆臻言那边,让他盯紧点,必要的时候和九王府的人合作,必然让穆臻言有去无回,这样太子就断了左膀右臂,我倒是要看看,那时候穆正阳会多痛苦!”
女人脸色忽然阴毒起来,似乎对口中之人恨之入骨一般,十足地咬牙切齿。琳琅和玉芄相视一眼,顿时不敢弄出大动静。
“穆正阳那边,没有什么动静?”莲美人沉了声问。
玉芄负责那边的信息联络,闻言摇头:“主子,北地看似松懈,实则防守严密,穆臻言留下了大部分暗卫,只带了几个精锐随身,再加上蛊医和神医浮厝都在,蛊虫也无用武之地,避免打草惊蛇,我们的人都不敢有大动作。”
“废物!”莲美人骤然坐起身子:“若穆正阳一直安然留在北地,届时对我们的大业将是致命的打击,又如何能让鹰北军军心大乱?必须想个办法,引他入京城。”
“可是,上次咱们那般费尽心机,甚至二公子都亲自前往北地动手,都没能从镇北王府把人带走……”玉芄道:“除非是镇北王自己愿意离开,否则我们很难得手。”
穆臻言和雪朦胧留下的防守过于严密,北地本身就是镇北王的地盘,自古有言: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皇帝到了北地,还要顾忌人身安全问题,更何况是他们的人?
那里如铜墙铁壁一般,很难突破。
莲美人忽然嗤笑一声:“那就让他自愿离开。”她起了身,慵懒道:“把玉盒里的那一只羽箭拿来,另外,笔墨伺候……”
皇帝移驾潜心宫后,雪朦胧也带着小六从宫里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第一次无声地和潜心宫过了一招,虽然她略胜一筹,让父皇偏向了她这边,但是她一回到府里后,想到穆臻言今日便要离开,心情又不免低落了起来。
行装都收拾好了,穆臻言便站在窗前,一直等着和雪朦胧回来,目光看着外面的天色,眸光隐隐带着几分黯淡。
门口外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穆臻言刚一回头,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过来,一直紧紧抱着他,声音带着几分孩子般的软糯:“你是不是要走了?”
穆臻言心中微叹,但还是嗯了一声,笑着打趣道:“夫人昨天不是为我做了践行菜,怎的就忘了不成?”
雪朦胧却愈发抱紧了几分,语气中是浓浓的不舍:“我不舍得你走。”
“我也不舍得离开你,但我答应你,会很快回来的,不会让你久等的。”穆臻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安抚一只软绵的兔子般,嗓音低沉温柔:“我不在的日子里,夫人可要乖乖听话,不准再受伤,也不准沾惹一些烂桃花回来,听到没?”
雪朦胧抬起头,轻哼了一声:“是世子需要洁身自好才对!”
穆臻言笑着将她的手从他腰上拿了下来,握在手里反复揉捏:“我一直都为夫人守身如玉,夫人不是很清楚吗?”
雪朦胧一直盯着他的脸,从他的眉,一路向下,落在他的唇,一笔一笔将他的模样,仔仔细细刻在自己的心里。他的声音低醇温柔,有时候又邪气至极,让人讨厌。可是雪朦胧越想将他记住,心里却越觉得闷闷的,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雪朦胧控住不住地想黏着他,穆臻言走到哪里,她就想贴着他,一刻也不放开。最后,穆臻言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地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用手将她圈在怀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她。
可是越是这样,雪朦胧就越舍不得他的怀抱,明亮的杏眸里竟有了些湿润的水光。
穆臻言刚想笑她怎么变得这么娇气了,门外就传来小六的声音:“公主,太子来给世子爷送行了。”
雪朦胧这才闷闷地抬起头,穆臻言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头:“还不下来吗?要你哥哥看见了,又要笑你了。”
雪朦胧微撅起了嘴,又将脑袋靠在他的身上,有些撒娇道:“我不要,不想下来。”
“好,那我一直抱着你。”穆臻言刚说完,雪芮就走了进来,见到妹妹一直粘着穆臻言这一幕,唇角的笑容顿时落了下来,心里也有些难受。
他走过去,眸光柔和,又带着几分不忍心疼:“妹妹,你别难过了,哥哥保证让你的驸马平安归来,好不好?”
雪朦胧摇摇头,不说话,心里就是放心不下,现在形势本就严峻,暗处还不知有多少眼睛也盯着穆臻言,万一他们见到穆臻言受了危险,再暗中补了一刀,该如何是好?
雪芮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妹妹,便把目光移到穆臻言的身上,示意他好好安慰十一。
穆臻言笑着点了下头,雪芮便主动退了出去,将仅剩不多的时间,留给他们独处。
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后,穆臻言低头看见她如小鹿般,通红的眼睛时,心里顿时柔软一片,忙用唇去吻她的眼角。
雪朦胧下意识往后地躲了躲,穆臻言却用手臂困住她,温柔至极地吻干她睫毛上的泪水后,又停了下来,目光十分深情地凝视着她。
雪朦胧眨了眨湿润的杏眸,有些期待又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眼神如刚出生的幼鹿一般可爱,看得穆臻言恨不得将她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事实上,穆臻言也确实这样做的,他有些情深难抑地咬住她的唇,用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后,便将她舌尖的香甜席卷了个干净。
雪朦胧被他绵长又炙热的吻,弄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脸颊两边像刚盛开的海棠一样潮红,看上娇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