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朦胧躲了整整三天,蛊医从房间一出来,直接穿越药庐和悠长小径,来到一处小木屋,简单又不失整洁,就是有些单薄了。
“他醒了。”蛊医进门,看着躺在床上的单薄女子,叹气,“今日觉得如何了?”
雪朦胧连忙爬起来,头脑中又是一片晕眩,“他,醒了?真的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穆臻言对自己的恨意,还有自己现在被蛊虫折磨得不成样子,当时雪朦胧下意识便躲起来不见他。
可是这几日,该放血的时候,她丝毫不含糊,今日本也是最后一天,她实在是虚弱无力,起不了身,所以只能放了血,让蛊医带过去。
蛊医也说,现在穆臻言的身子差不多快要好了,所以不必她本人现场放血引蛊,否则她还要拼着身子赶过去的。
“他很好,现在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前期你们没少给他用好药吊着,现在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了。”蛊医道:“其实蛊娘子的那些蛊虫虽然损了他的身子,险些要了他的命,可却也从某一种程度上缓解了他体内原本的毒素。”
“毒素?”雪朦胧一愣,“蛊医,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当时他是被人射了冷箭,正中心口,可之前的大夫说,那一处并非是致命伤,九幽说他体内真气紊乱,气息虚弱,却一直找不到原因,是……因为毒素?”
“你们发觉不了很正常。”蛊医道:“这毒并不是草木之毒,非我南疆族人自然不知。”
“这么说,是蛊毒了?”雪朦胧紧张道:“那一只冷箭为匈奴人所放,匈奴人何来蛊毒?”
“这并不可能。”蛊医道:“我南疆一族,素来避世而居,你们若是无人引路,怕是也无法寻到这幽冥石林里,那匈奴人再凶神恶煞,也找不到此处。况且,这蛊毒唤做‘剜心蛊’,需要养蛊人承受剜心之痛,以心头血养蛊,蛊虫养成之后一个月之内,必须要找到宿主,以新的心头血饲养之。”
雪朦胧道:“也有可能是南疆人养了蛊给匈奴交易……若是提前预谋,一月之期,快马加鞭赶过去也是可以的。”
蛊医看了她一眼,摇头:“你有所不知,这剜心蛊饲养十分复杂,并且非一般南疆族人可养,需要南疆蛊医一族的人才有此资格。可是蛊医一族传到老朽这里,已经所剩不多,有此能力的人,除了老朽,便是……”
雪朦胧神色一紧,“是谁?”
“老朽曾言,蛊医一族的族长流落在外,生死不知,若是按照年头算下来,说不准已经有了后人。”蛊医道:“当时得见你夫君所中之剜心蛊,老朽正是想知道族长后人所在,故而才出手相救。”
南疆蛊医并非有求必应,为了不惹来麻烦,他特设幽冥石林,就是为了阻止外人求医而来。
救九幽,是因为他是徒儿带回来的男子,折兰要救,他这个当师父的,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至于穆臻言,他本来不打算相救的,伤得如此重,又是被蛊娘子制作了蛊人的半成品,救起来十分麻烦,还不一定能成功,他不愿意招惹麻烦。
若非是发现了剜心蛊的存在,他必然不会如此耗费时间。
雪朦胧懵了,没有想到一开始这方向便指向了南疆,她想到了那位婆婆,似乎和白芷有些关系,她又是如何知道南疆蛊医可以救治穆臻言的呢?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穆臻言所中的是剜心蛊?
“看来,你们也不知这蛊为何人所制!”蛊医叹气,“也罢,万般皆是命,制造此蛊会让养蛊人精血耗巨,精神倦竭,本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想来定然是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否则,谁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伤害穆臻言的命?
雪朦胧本想要起身,可身体刚刚一动,便软倒在床,喉咙口似乎被蚂蚁嗜咬一般,那疼痛越来越剧烈,越来越难以忍受,让人疼的几乎昏厥过去。
“你体内的蛊虫又开始作祟了。”蛊医一惊,“难道这几日的药物没有作用?可我观你气色,分明不该如此。”
雪朦胧捂住喉咙口,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忽然一歪头,又咳出一口血,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
蛊医忙道:“莫急,你夫君已经醒来,老夫这就为你将体内蛊虫引出来,会痛,你忍着些。”
雪朦胧想到穆臻言醒来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放下了,“如此,就麻烦您了。”
穆臻言以为雪朦胧不在身边,醒来之后便郁郁寡欢,和九幽商议了一番外头的大小事,便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九幽见他醒了也不着急了,乐于看戏,折兰看不下去,“你怎的如此幸灾乐祸?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九幽白她一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哪只眼瞧见他是被我骗了?你真当他不知道雪朦胧就在此处?他自己不去找,我们外人操的什么心?”
折兰斜睨他一眼,“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拆散人家小两口是吧?”
九幽双手环胸,“他们还用我拆散?穆臻言差点死了一回,都是让那女人给害的,他中间醒来一回,又被气死过去,也是因为那女人,夫妻做到这个地步,早就没有希望了,若是穆臻言再回头,那就是真的犯贱了。”
他话说得刻薄,折兰无语,“你这人怎么这样?雪姑娘以前做过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一个不会武功的较弱女子,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幽冥石林,就是为了救她的夫君,如果不是她以血引蛊,彻底清了她夫君体内的毒素,那人现在能醒过来吗?”
九幽没说话,就看着她身后的方向,双手摊开,“你都听到了,现在也不用我多费唇舌了。”
折兰转过身去,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打量醒过来之后的穆臻言,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眸,皮肤白皙地几乎透明,五官精致地恰到好处,站在阳光下,翩然而立,仿若谪仙,眼睑一动,又好似勾人的妖精。
真是个勾人心魄的男子!
折兰暗暗心惊,惊艳的神色落在九幽眸中,更觉得讽刺,“别觊觎人家的美色了,没见人家为自己媳妇儿着急呢嘛!”
折兰回过神来,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道:“美好的事物大家都乐于欣赏,你自己没人长得好看,还有脸埋汰别人?”
九幽不消地跟她对嘴,朝着穆臻言勾唇一笑,“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至于她做了什么,刚刚你都听到了。”
穆臻言身子还有些虚弱,但是走动慢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慢慢过来,“她在哪儿?”
折兰本就没有继续拦着他的意思,“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我想,你的娘子是真心爱你,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穆臻言没搭话,“她在哪儿?”
折兰指了指药庐的方向,告诉穆臻言真相,“为了以血引蛊,她现在虚弱地不成人形,也不复花容月貌,所以躲起来不愿见你。但我想,若你是以貌取人之辈,也不值得她如此付出。”
九幽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她无知和胡说八道。
折兰睨他一眼,忽然走过来狠狠踹他一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鄙视你。”
九幽大骂‘泼妇’,这一次却没有追上去,而是看着穆臻言离开的方向,有些失神。
这一次穆臻言醒来之后,情绪有些不对劲,按照他的性格,就算是再爱雪朦胧,经历如此背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对雪朦胧的爱,应该随着这一次的命跟着消失了才对。
上一次仇恨雪朦胧的反应才是他认识的穆臻言,所以雪朦胧要躲起来,不肯见穆臻言,他十分理解。
但是这一次穆臻言醒来,却是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冷漠无情,甚至,有一种回到当初的样子。
可他分明没有失忆,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冷静地和他分析局势。
“还看!”折兰反身回来,拉着他进了药庐,“现在有两个病人要伺候,帮着我熬药好了,再看,那人也不会是你的。”
九幽已经无力解释什么了,折兰认定了他对雪朦胧有感觉,冷嘲热讽字字句句都不离这个,他起初还会解释,现在连解释都觉得无力,干脆由着她去了。
“白痴。”九幽白她一眼,转身就走,折兰跟上去,“怎么了?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折兰不罢休的架势让九幽头疼,“你没事做了吗?”
“有的。”折兰在九幽开口赶人之前,淡淡道:“跟着你。”
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