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说什么,公主就信什么吗?”镇北王开了口,他是长者,历经沙场多年,一身杀戮之气,不怒自威,淡淡几个字,已经让雪朦胧抬不起头来。
“让木画进来。”镇北王吩咐,紧接着,冷风带进来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纤细单薄,蓬头垢面,一如初见。
木画,是他。
“公主,我想你大概是被人骗了。”木画二话没说,就说清了自己和穆臻言交易的来龙去脉,“我留在禹城,是为了监视匈奴和绝情宫的动静,随时向世子汇报,但是世子身份特殊,在京城多有不便,倒是西格尔公主反倒是容易联系,所以书信都是送往东宫,由暗线转交的。”
“六月初,我确实往东宫送了一封信,却并非公主所言,有什么世子的阴谋诡计,是因为我探听到匈奴在军营中有奸细,所以给世子通风报信,让他早做安排。”木画愧疚道:“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倒是被人利用,连累了世子。”
雪朦胧耳朵嗡嗡作响,都快听不清了。
她真的误会穆臻言了!
木画的话,她完全相信,没有任何怀疑。
木画出去了,雪朦胧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风接着道:“公主以为青娘反水是受公子指使的吗?若是如此,公主也太小看世子了吧?他若是要做手脚,绝对不会给人留下话柄。公主以为我是那个里应外合的‘里’,却疏忽了自己身边的人。”
他适可而止,接着往下说:“还有上官惜儿,公主以为公子救下她,是为了以后留为己用吗?可离京的时候,上官惜儿就被璎珞送到了东宫太子府,这是太子殿下以后对付九王府的一柄利器。另外,还有安白芷……”
雪朦胧捂住耳朵,不想听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不相信他,我毁了他。”
她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声音甚至可以称作死寂一片,却偏偏让人觉得压抑,觉得她面如死灰,好似痛不欲生。
冷风看着她揪心的样子,总算没觉得自己今天的口水白费了。
公子,至少这个女人,还会为你难过,你若是知道,不知是该喜该悲了?
镇北王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是不是在匈奴那边,天天有人向你汇报穆府的动静?是不是那人告诉你穆府意图造反,改朝换代?是不是还说臻言狼子野心,本就是和我们一条心,看中了你们雪氏的江山?”
他问一句,语气就讽刺几分,没有多生气,可就是能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
雪朦胧不敢抬头,生怕自己承受不住:“我……我想见他。”
她的恳求被人忽略了。
镇北王不紧不慢地说:“是,臻宇一直劝说我跟朝廷针锋相对,我确实也动心了。不仅是公仇,还有私恨,二十年前的仇,我如今也该一起报了,所以我就让人看着臻言,警告他不要拉着穆府一起给你陪葬。他答应地多好,表面上浪荡不羁,一如从前,配合着我们的行动,好像真的是跟我一条心。”
“呵,他当我不知道他那些暗中的小动作?居然为了救你,动用了他所有的暗中力量,明知道有危险,明知道可能是陷阱,还是要赌一赌你的真心!”镇北王忽然一拍桌子:“那个傻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女,你怎么可能会有真心呢?现在好了,他总算是为你搭上了一条命,折腾不动了,你满意了?你们雪氏父女,就是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虚情假意,装疯卖傻,我真是魔障了,居然会让他娶了皇帝的女儿!”
这一刻,看着镇北王脸上颤抖的细纹,才能意识到这个疼爱儿子的大将军是多么愤怒和无助,他的绝望和彷徨无处发泄。
表面上越平静,心里那把火就烧的越旺!
若不是想要看看雪朦胧生不如死的模样,他不会大费周章地找来冷风,找来木画,找来那些戳心的证据,让雪朦胧心里崩溃。
他想用尽所有的酷刑折磨这个女子,却又想到了穆臻言……
他真是像自己一样,傻极了,为了爱情,飞蛾扑火,最后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雪朦胧忽然扑到他脚下,声音哽咽:“我可以见他吗?哪怕你要我死,也让我先见他一面。”
镇北王站起身,威武的身躯染着煞气:“你不配!”
雪朦胧身子一颤,不依不饶道:“他就算恨我,也是想见我的。”
她发疯一样地想见他一面,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自寻死路,哪怕……
是最后一面呢!
雪朦胧捂住心口,这才惊觉脸上的泪。
她对穆臻言的感情,竟不知不觉埋在她的心中了……
“穆臻言……穆臻言……”
不掺半分怜悯,镇北王拂袖而去,众人远走,只留下雪朦胧一人在原地怅惘。
望着塌上遍体鳞伤的穆臻言,浮厝叹气连连:“殿下,世子伤势甚重,害及脏腑心脏,又因毒血瘀滞,性命之忧深重。”
“那该如何,本王唯独这么一个世子,能眼睁睁看他撒手人间吗?本王命你不管牺牲多大的代价,也得救活世子,否则本王杀了你陪葬!”
世子府浮厝堪称华佗在世,当初他被世子寻遍江南带回府中,自然是看中了他的神医妙术,镇北王已经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于他一人。
“小六,将世子扶起来。”浮厝吩咐,小六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听命上前。
她如柔夷的双手将穆臻言从背后扶了起来,好让世子正坐于塌上。
浮厝口不多言,一个眼神就让小六意会此举之意。
小六点头回应,两人熟练的在世子身前身后打坐,准备运功。
镇北王连同下人在一旁焦急打望,很快一股热浪萦绕住世子全身,浮厝和小六是在给他吊气。
镇北王爱子心切,在堂中徘徊。
“噗”吐出一口淤血,穆臻言倾倒在浮厝怀里。
镇北王听闻动静,快步移入卧房:“世子如何?”
小心翼翼将穆臻言放置于床,浮厝跌忙起身汇报:“王爷,老夫已经竭尽全力,可是……回天乏术,老夫和小六拼尽全力,也只能保留世子的活人之驱。世子何时能醒过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镇北王如雷轰顶,穆臻言命虽保已。可还是昏迷不醒,甚至有长年不醒之危。
更可怕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力!
“罢了,退下吧。除照顾世子人等都退下!”
“是!”
一行人齐声应和,慢慢退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