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雪朦胧,见她身上的衣裙湿了一块,连忙走过来,“衣服都湿了,为何不去换了?如今天寒,若是冻着了怎么办?小六,你是怎么照顾公主的?还不快带着公主换身衣服?”
小六道:“驸马爷,非是奴婢照顾不周,只是娴妃娘娘指认奴婢为毒害玲珑公主的凶手,咱们公主殿下为了保护奴婢,故而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
穆臻言疑惑:“毒害玲珑公主?此话何意?”
雪玲珑疼痛感消了一些,虚弱地唤了一声,“父皇,儿臣不能下床给父皇请安,请父皇恕罪。”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中了什么毒?太医呢?怎么没有请太医?”昭武帝走过来查看一番,微微蹙眉,“脸色如此难看,小六,你过来看看。”
小六跪地,“奴婢不敢,怕是……怕是娴妃娘娘和公主不愿意让奴婢靠近半步。”
娴妃立刻跪地,“皇上,方才玲珑毒发,臣妾差人去请太医,十一公主竟然……竟然让贴身宫女去宫门口拦着太医不让进来,竟要眼睁睁看着玲珑痛死,如此恶毒心思,实非亲姐可为,臣妾当真是十分寒心。”
昭武帝并未上当,“众所周知,小六精通医理,比太医医术更胜一筹,既然情况如此紧急,你为何不让她诊治?还有这个丫头,方才说什么阴谋诡计,到底是何意?”
娴妃收紧了拳头,“这……这臣妾也不清楚。”
“娴妃娘娘怎么能不清楚呢?”雪朦胧走过来,“父皇,方才玲珑毒性发作,儿臣极力让小六诊治,可娴妃娘娘执意不让,后来听说误了解毒时辰会影响玲珑身子,娴妃娘娘转身就问上官四小姐要解药,儿臣真是惊讶至极。”
“若非是你拦着不让请太医,如何会……”娴妃娘娘咬牙,“总之,你若是没有害玲珑的心思,为何不让请太医?仅仅是为了维护一个丫头,你便如此歹毒……”
“公主,江太医来了。”说话间,十五带着年迈的江太医飞快入门,气喘吁吁,“得公主命令,奴婢立即赶往太医院,将江太医带来,为玲珑公主解毒,不知道奴婢赶来得可还及时?”
雪朦胧欣慰道:“江太医来得正好,快去为玲珑姐姐瞧瞧身子,中毒可不是闹着好玩的,莫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昭武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疼是该的,你竟然如此糊涂,联合外人对付自己的姐姐?上一次朕看在十一初回宫的份儿上,没有重惩与你,你如今倒是愈发放肆了。”
雪玲珑挣扎着跪在床榻上,“父皇,父皇恕罪,儿臣,儿臣只是一时想错了路子,父皇,儿臣怎敢对姐姐怀恨在心?”
娴妃看了上官羽一眼,“都是你多嘴多舌,教唆公主犯了此等糊涂事,还拿了劳什子毒药出来害人,当真是居心叵测。”
上官羽登时跪地求饶,“皇上娘娘冤枉啊,这毒药真的不是臣女的,是这丫头,是她见玲珑公主神思忧虑,故而出了这馊主意,臣女与公主的本意,不过是想教训教训那丫头,绝对没有要害十一公主的意思。”
“好一张巧舌。”雪朦胧捏着上官羽的下颌,“区区一个丫头,竟然有这般思虑,上官四小姐可真是教导有方啊。”
穆臻言忽然道:“小六,你且去将解药瓶子取来一看。”
小六照做,将装着解药的玉瓶子交给穆臻言,只见他轻轻嗅了一下,微微蹙眉,“这玉瓶上除了解药的味道,还有轻微的紫兰沉香,此香名贵……区区一个丫鬟,如何佩戴得起?”
上官羽刚刚要把香囊藏起来,便被雪朦胧抓住了手腕,“藏什么?这紫兰沉香是宫中贡品,向来只有受宠的宫妃和皇女命妇才用得起。你不过是太尉府庶女,太尉夫人怕是不会给你用这么好的东西。这个,是玲珑公主送给你的吧?”
“她待你这般好,你却是教唆她如何挑事报复本宫?”雪朦胧质问道:“父皇前不久才说:家和万事兴,区区一个上官府庶女,还真是阴诡至极。”
上官羽当即脸色惨白,“公主殿下恕罪,臣女,臣女只是看玲珑公主气闷,才胡言几句,本意不过是想惩治一个丫鬟而已,绝对没有挑唆皇家感情之意。”
谁能想得到,穆臻言的鼻子如此灵,对女儿香又如此熟悉,这么点儿破绽都被他发现了!
昭武帝蹙眉,“十一,你先去换身衣服,穿着湿衣服,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小六,快去服侍你家公主更衣。”
雪朦胧哪里看不出皇帝是支开她,“父皇,若是今日小六被定了罪,儿臣如何能够逃脱干系?其间险恶用心,只要想一想,儿臣便冷汗一身。儿臣不过回京城数日,本以为是回到娘家温馨百倍,却不想处处阴谋诡计,全奔着儿臣来了。”
“儿臣不曾想自己长大的地方,居然如此不受待见,如今回来,倒像是被受排挤的外人了。儿臣……儿臣委屈。”
“你还委屈?你整日就知道给朕找事儿。”昭武帝见女儿不依不饶,面子上也挂不住,虽然是斥责,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宠溺,“罢了罢了,此事是她们做得不对,父皇自会为你做主,莫要伤心了,这皇宫是你的家,无论何时回来,都是你的家,有朕在,谁敢排斥你?整日就知道胡说八道,惹朕生气。”
雪朦胧站起身,嗔道:“还是父皇疼儿臣,有父皇在,哪里都是儿臣的家,儿臣不是父皇的贴心小棉袄吗?怎的就惹您生气了?”
她三言两语又哄的皇帝开心起来,看了娴妃和雪玲珑一眼,没好气道:“娴妃,孩子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竟然让玲珑如此胡闹,简直是……让朕怎么说你们才好?”
“皇上,臣妾……”
“够了,多说无益,这种丑事就捂在这宫里头解决便是了,传了出去,朕都觉得丢脸!”昭武帝不耐道:“雪玲珑既中了毒,折腾一番,也算是自作自受,罚俸一年,入太庙面壁三日,罚抄祖训百卷,静思己过,娴妃为母,教诲不严,行为不当,同罪同罚。至于上官羽……挑拨离间,教唆公主犯错,实在罪责难逃。上官羽杖责二十,责令上官琪严加管教,日后不得允许,不得再踏入宫城半步。”
从皇宫出来,已经是午后,因着皇后留下夫妻二人用了膳,出来得晚了些。
上了马车,雪朦胧面色不善:“驸马的鼻子可真是灵,解药的药味如此浓郁,便是小六都没有发现端倪,你居然能问的出那般清淡的女儿香?”
穆臻言眸光一闪,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十一可是冤枉我了!正如你所说,那紫兰沉香如此清淡,还有药味覆盖,小六都不曾发觉,我如何闻得出?”
“那你……”
“我不过是眼神好些,瞧见上官羽用的香囊中的紫兰沉香同你府中放的一样,故而故意诈她的而已,谁知道她胆子如此小,随口一诈就炸出来了。”穆臻言心道:不过他的确也闻出了端倪,常年在花街柳巷之间流连,对女子脂粉香自然了解,他鼻子的确灵地紧。
可若是这会儿实话实说,不是等同于找死?
活着有什么不好?他还是选择聪明些的说法吧。
果然,雪朦胧脸色好了些,“今日父皇找你说什么了?”
“不过是禹城的战事,父王已经向匈奴开展,皇上同我说些北地战事,了解情况,仅此而已。”穆臻言叹息道:“到了京城,公主的日子真是一日比一日精彩,以前公主也总是如此度日吗?”
“以前她们便看不惯我,父皇宠爱,自然招人嫉妒,这也无可厚非,不过我以前名头混,她们暗地里再恨,明面上自然要过得去。如今不过是离开了些日子,有些人就想不通来找虐了。”雪朦胧挑眉,“我不主动惹事,可也不怕事,想来找虐,那便好好虐虐他们便是。”
穆臻言看着她意气风发的眉眼,笑了,“很快,想必,很快便会有人送上门来让公主开心一下了。”
雪朦胧微微挑眉,“拭目以待。”
的确是很快,上官羽被罚当天,上官琪便携女前来公主府赔罪,特意请了九王妃上官惜儿作陪。
当然,女儿家挨了二十板子,上官羽是被抬着进门的。
“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是老夫管教无方,导致小女犯此大错,老夫实在是惭愧至极,特意前来请罪。”上官琪诚心诚意道,上官惜儿也抱歉道:“十一还请见谅,因着玲珑公主和弟弟有婚约,所以四妹和玲珑公主平日走地近一些,想必是听公主发了几句牢骚,就歪了心思,是我们上官府管教无方。”
雪朦胧道:“上官太尉何必如此客气?父皇已经惩罚过了,本宫自然不会揪住不放。还有嫂嫂也是,九嫂身子不好,此时应该安心静养才是。”
“至于上官羽,她伤得重,小六,带四小姐去偏殿休息,着人奉茶招待太尉大人和九王妃,不得怠慢。”雪朦胧道:“另外,去请驸马过来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