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弋！”石闵声音沉了几分。
婧弋却如若未看到。“这本是我与石将军之间的承诺，我自会拼尽全力，但能不能医治好，我却不敢肯定。”
“此事很难？”石闵道，她的医术自己还是了解的，若连她都做不到，这世上也唯有她师傅葛洪能做到了。
“很难。”婧弋点头，继续道：“蛊之毒，世上罕见，昔年大汉武帝时受巫蛊之乱丢命者不计其数，且解法特殊，我并不擅蛊，只能尽力一试，而这孩子身子本就弱，我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承受。”
“此蛊不解会如何？”石闵道。
“死。”婧弋却毫不犹豫。“书中所载，此蛊一年成虫，若未猜错，这孩子中蛊已有一年多的时间，该是服了虫卵，只是一只母虫，他虽有异样但不会表现的太明显，可一年的时间，母虫产卵，好在刚刚吐出来的都是幼虫，若是这些虫子再大些，这孩子，神仙都救不了。”
刘菻儿脸色越来越难看，石闵亦然。“此蛊要如何解？”
“比刚刚的方式要狠一些，尤其是取母蛊的时候，这孩子身子太弱，不能着急，只能半月一解，分七次，若无意外，应该能取尽。”婧弋看着面前的女子，道：“还是那句话，我不确定能不能医治好，所以用不用这方法，由你。”
“医。”刘菻儿抱着那孩子，沉默片刻，终究道：“劳烦先生。”
婧弋未说话，将金针放好，随意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提醒你一句，蛊毒的脉象与正常腹痛不同，但凡稍有资历的医者即便不识蛊毒之脉，也应该察觉到异样，而这蛊是自口入，放入食物中最为便利，你最好留意下身边的人。”
“多谢先生提醒。”刘菻儿道。
婧弋说完，便举步离开，石闵快速上前阻拦，道：“你要去何处？”
“自然是回营。”
“天太晚，你又是初来这里，不一定识路，我同你一起回去。”石闵沉声道。
“永曾……”
婧弋看着那我见犹怜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疏离的笑，道：“石将军放心，卑职识得路，卑职告退。”
说完，便举步离开了房间，石闵看着那渐渐消失的女子，神色复杂，却终究未追上去。
“永曾，这位先生似乎非寻常之人。”刘菻儿轻柔的声音开口。
石闵亦关上木门，举步走了过来，道：“本是位江湖医者，医术高明便有些脾气，现在也是悍名军中的将士。”
刘菻儿看着眼前的人，道：“可我看你对他倒还特别，这里，你以前从不带外人来的。”
“她的确有些不同。”石闵并不隐瞒。
刘菻儿眸光微凝，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先生医术高明，自是难得，难怪你待他特别。”
石闵也未再多解释，道：“刚刚她说的话并不虚假，究竟是何人所为，你心中可有个大概？”
刘菻儿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在宫中素来不与人结怨，不知道有得罪什么人。”
石闵目光沉了几分，宫中之地，不是说得罪别人才来伤你。“无碍，此事我会细查，近日太医所开之药便不要再用了，宫中复杂，凡事警惕些。”
“我知道了。”
“你深夜出宫已是不妥，我送你回去，七日之后，你若方便亦可来此，若不便，派人送个消息，我想办法让她入宫。”
刘菻儿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本不该来找你，可除了你，我没有可寻之人了，此举已是拖累你，又怎能让你送我回去，到时若让人瞧见，怕是又要连累你，至于世儿的事，七日之后我再想办法到这里。”
“你我之间，没有连累，天晚了，我送你回去。”石闵说完，抱起孩子便朝木屋走去。
刘菻儿神色有些复杂，却还是跟了出去。
驾马狂奔，婧弋心中复杂难辨，天色很暗，她真有点儿分不清方向，可就是不愿意停下，挥鞭任由马儿驰骋。
不知道过了多久，竟看到一些亮光，婧弋打马过去，却已在邺城之内。
她微微蹙眉，刚刚并未发现入了城门，怎么会来这里？
她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在这街道上缓步走着，邺城的建筑与建康还是有些不同的，婧弋独自走着，心中竟莫名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仿佛不管在何处，她都格格不入。
肩膀突然多了一股力道，婧弋眸光一凛，抬手扣住落在自己肩上的手，一个闪身旋转，却不想那人却轻松逃脱。
婧弋眸光凌厉，刚要再出手，熟悉的声音却传来。“还以为瞧错，原来真是你。”
婧弋看着眼前的人，娥眉轻蹙。“是你。”
此人一袭白色青竹长衫，姿态淡雅如雾，却又有说不出的高贵，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之前在襄阳遇到的北燕之人，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却不想那男子却道：“你不该在这里的。”
婧弋神色有些警惕。“这话应该我同你说吧！”
他是北燕之人，北燕与羯赵素来敌对，此次怕又要有大战，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还是如此，你是女子，不该浑身带刺。”那人无奈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
回去之后，他也仔细调查了一下这女子，未曾想她的身份到让人有些意外，也难怪会浑身带刺。
婧弋面色有些纠结，她此时着的男装，他却毫不客气的拆穿。“那你呢？不做桓温的盟友，却来邺城找新的出路吗？”
婧弋并不退让，她不知道此人的目的，却知道此人的危险，他几经周转去襄阳，目的便是与桓温结盟，如今来邺城，也不可能只是顺到路过。
“放肆！”译木亦有些恼，这个女人竟如此不识好歹。
那人却摆了摆手，示意译木退下，而后抬眸望天，语气平静，似乎并未因刚刚婧弋的话而生气。“这邺城的天，昏暗沉闷，这里的百姓唯有死亡和恐惧，这样的地方，又何来的出路呢？更何况，你应该更希望我与桓温结盟，不是吗？”
婧弋心底勾起一抹冷意，看来他已经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份了。“自作聪明的人并不太好，你既如此清楚，也该知道，我与桓温之间的恩怨，他想做的事，又怎会是我所希望的呢？”
“利益之间，恩怨微不足道，更何况有些人并非你能控制，也怨不得你。”那人浅笑道。
“可是抱歉，我并非生意人，权衡不了利弊，做什么事，只会随了自己的心意，比如我或许会不小心透露你的身份。”
“我们的身份有区别吗？”那人却道。
婧弋笑笑，这到算是威胁了，不管她晋人的身份，还是他北燕之人的身份，在这邺城若让旁人知晓，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却并不在意，道：“自然是有的，至少，我不如你这般会做生意。”
“所以姑娘处事，看的是人情吗？”
婧弋眸光微眯，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人却道：“姑娘不必如此瞧着我，相逢即是缘，不知姑娘能否赏脸喝一杯，还是我们要一直站在此处？”
“相逢虽是缘，跟踪却不是，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婧弋说着，牵马便要离开。
译木却一个闪身挡在她身前，阻止了她前去的路。
婧弋面色清冷，毫不可气，道：“要动手？”
“不，只想请姑娘饮杯酒而已。”那人浅笑道。
婧弋看着眼前的人，她并不是这二人的对手，虽能拼上一拼，却必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她身上着的是悍名军的衣物，不想惹太大的麻烦。
婧弋眸光扫了一眼一旁的酒肆，将马交给迎门出来的小厮，举步走了进去。
那人笑笑，却也举步走了进去。
这酒肆的生意似乎极好，即便是夜间，亦有不少人停留，婧弋甚少来这些地方，两人上了二楼雅间，不过片刻间那小厮便上了几盘菜肴和一壶酒。
他替婧弋斟了一杯，而后替自己斟满。
婧弋却开门见山道：“说吧！跟着我的原因。”
她是误打误撞才进这邺城的，现在时间并不算晚，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巧合的出现在这里。
“于姑娘，我应该没有跟踪的必要。”那人道：“我虽不知道姑娘出现在邺城的原因，但各自的目的，应该不会冲突。”
婧弋冷笑。“自然不会冲突，或许，还会为之窃喜。”
他来邺城绝不是如襄阳那般，她到有些佩服眼前的人，明明身份不寻常，却敢只身犯险，深入虎穴，不过不管因何原因，羯赵和燕若有矛盾，与大晋都不是坏事。
“姑娘如此直言不讳，到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了。”那人无奈浅笑，他举过眼前的酒杯，道：“若论酒，这酒应该不及我家乡的烈酒，不过尝尝到也无妨，姑娘，请。”
婧弋神色冷然，久久，还是举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很烈，辣的喉咙牵起一阵刺痛，或许饮的过猛，婧弋有些呛到，猛咳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