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来此处？”刘菻儿婀娜移步走了过来，她早已过双十年华，可容貌极美，配上精致的妆容却与二八年华的女子无太大区别，举手投足间，亦是高贵优雅。
“刚刚下朝。”石闵的声音很平静，话语也较为简洁。
刘菻儿点头，她的眸光清澈，只是眸中却闪过一抹淡淡的哀伤，可声音却如旧轻柔。“听闻你近日一直在操心昆华殿的事，可还好？”
“已经解决了。”石闵本是简单的回答，两人就这样保持一定距离站在那里，谁都未上前一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便也有了距离，那种谁也不愿开口去打破的距离。
刘菻儿嘴角扬着习惯性的笑，抬眸看向远处，凉风袭来，湖面凌水依波，亦是极美。
“之前听闻太子送了一舞姬去你府上，你能瞧上的女子，该是极美的。”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石闵听到，似乎只是让石闵听到而已。
石闵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他本知道这些不能解释，可是心中竟有些还怕她会误会，便也就这么开了口。
“她只会是舞姬和耳目。”他的声音也不大。
刘菻儿有些意外的转过眸，看着眼前的人，鼻头微微一酸，却还是倔强笑道：“你年岁不小了，也该娶一贤德女子了。”
石闵眉宇轻蹙，袖中之手亦紧了几分，方道：“眼下战事未停，便是真娶了谁，也不过是辜负罢了。”
刘菻儿闻言，亦忙轻掩住了唇，却还是未掩住那轻咳之声，石闵亦是一愣，步子有些焦急的靠近，忽想到什么，也收回那僵在空中的人，沉声道：“昭仪娘娘可是身子不适？可有宣太医？”
刘菻儿淡淡摇头。“有些受凉罢了，并无大碍。”
“你身子本就怕寒，穿的过于单薄了点儿。”他的语气似责怪却又难掩担忧，何人又能想到，那战场上杀敌如斯的石闵竟也会有如此轻柔的一面。
刘菻儿摇了摇头，道：“再冷的天再冷的事都经历过了，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石闵手指微颤，他自然明白她所指是何事，沉默片刻，终究道：“你还有小皇子，不该如此的。”
刘菻儿嘴角却扬起一抹苦笑，道：“若非因为世儿，我只怕也会是黄土下一堆枯骨了。”
“娘娘……”石闵眉宇越发蹙紧了些，似不愿听到这样的话。
“你以前不会这般唤我。”刘菻儿嘴角扬起一抹讽刺，转眸看向另一处，说完便要离开，却不想石闵却开了口，道：“小皇子现在如何了？”
而听到此，刘菻儿身子亦是一颤，背对着石闵，久久亦才道：“亦如之前一般。”
石闵神色沉了几分，小皇子不过七岁幼子，虽是年幼，可自小极为聪慧，却不想去年开始，行为举止越发怪异，到有几分像愚童，王上本来对小皇子极为喜爱，可这一年多的时间也明显疏远了些，太医诊治虽查不出什么，但石闵却觉其中有异。
“你不必担心，我此次回邺京带回一人，此人医术卓越，但身份特殊，一有机会，我便带她为小皇子瞧瞧。”
刘菻儿一愣，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道：“此话当真？”
“我又何曾骗过你？”石闵神色也多了几分认真和少有的柔情。“只是此事你可有细细调查过？”
刘菻儿哪里不明白宫中的手段，只是她现在并没有多余的倚仗，唯一能倚仗的便是王上的恩宠，可帝王的恩宠又能到几时？
石虎本就生性荒yin，去年更是广招各地美艳女子入宫，便是有夫之妇亦未放过，人数多达数万，她又能如何？
现在唯一能想的，便是世儿一世安好。
“那位医者是谁？何时才有机会见到？”刘菻儿明显有几分着急。
“她是晋人。”
“什么？”刘菻儿有些意外，虽然晋人并不奇怪，可以石闵现在的身份，若被人发现，免不了被拿去大做文章，她垂眸，有几分自责。“你不该为我这样冒险的。”
石闵微愣，如墨的眸幽静澄澈，脑海里却闪过那女子的容颜，之前，他的确是因她的医术才将她留在身边的，可是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因何原因了，当真，只是为了菻儿吗？
“算不得冒险，你别担忧。”
刘菻儿看着眼前的人，他刚刚眼神中的回避她并未忽略，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这次回来，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她没多言，只答了一个字。“好。”
又是一段时间的安静，石闵沉默片刻，道：“秦逸死了。”
他说的极为平静，视线却未从眼前女子身上移开，似想从她的眼底看到什么。
刘菻儿微楞，脸上却再无多余的神色。“是吗？”
“我以为你会意外。”秦逸是他军中她认识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也正因此，他才会在此询问。
“为将者，这样的事并不该意外，他是难得的将才，死在沙场之上该是不悔的。”刘菻儿声音柔和，与这样的话语并不相符，毕竟太过冷漠，不适合此时她的摸样。
“他并非死在疆场，而是自尽。”石闵继续道，刘菻儿却蹙眉转过眸。“自尽？”
“成汉军一事，是他所为。”石闵眸光紧了几分。
“是吗？”刘菻儿微楞，而后莞尔一笑，亦是寻常女子少有的娴熟温婉，她看着他，道：“之前的事我也听王上提过几句，既已解决，你为何又要跟我提呢？”
石闵看着她的容颜，她似乎一直如此，只是这温婉中却多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淡漠。“随意提及罢了。”
“你在我面前，并不太会撒谎。”刘菻儿嘴角笑意未减，别开眼，语气平静。“秦逸虽与我相识，却是数年前之事，自我入宫以来，从未再在私下见过他，无意也好，有意也罢，我也只跟你说一句，此事，与我无关。”
刘菻儿的直白让石闵心中复杂了几分，不知因何原因，他忙解释道：“我并非此意，我……”
“我知道。”刘菻儿却打断了他的解释，浅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毕竟我身份特殊，放心，我不会胡来，更不会瞒你。”
她的笑平平淡淡，看似真挚，可眼底却闪过一抹黯淡。
很淡，却让石闵有些自责，他不该怀疑她的，这样的想法连存在都不应该。
石闵刚回到军营，却并未去主帐，而是直接去了婧弋的营帐。
刚掀开帐帘，便闻到淡淡的药草香，看着那仔细在那里研制药物的人，石闵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他举步走近，并未发一言，只静静的瞧着眼前的人，只至许久，婧弋才放下手中的药物，看着眼前的人，亦是一愣，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该是有些时间了。”石闵瞧了一眼桌案上摆放的各种药物，还有那带血的手帕，道：“可查出来什么吗？”
婧弋闻言，神色黯淡了些，点了点头，道：“剧毒，片刻间要人性命。”
石闵眉宇轻蹙，道：“他怎么会中毒？”
婧弋摇了摇头，道：“我之前提他医治时，可以确定，他并未中毒，在入宫之前，他也换了衣物，身上该没有机会放毒，而一路护送，也未有人靠近过。”
“如此说来，到是他入殿后才中的毒。”
婧弋点头，道：“此毒发作极快，所以应该不是提前所下，而在他入殿后碰到的人也只有四人，那两名禁军，那个内侍，还有便是太子。”
“太子不至于对他下毒，没有必要。”
这一点婧弋也同意。“所以，只有那两名禁军和内侍有嫌疑，只是你们的王上似乎不在意他是如何死，也不在意是何人下的毒，就这样将事情草草了结了。”
“这也是他聪明的地方，他早已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只是不想重罚太子，也能给世人一个交代罢了。”
婧弋却是冷笑。“他到会避重就轻，不过那两万百姓未牵连其中到是幸事。”
石闵未说话，婧弋却想到什么，道：“是你将账目送到朱府的？”
“嗯。”石闵并未否认。
“如此最好，这账目本不能由你之手呈给石虎，得罪了石宣，也得罪了石虎，不过石韬能将账目送上，也正说明这布局的人并非是他，而你，又为何要隐瞒昆华殿坍塌的真正原因呢？”
石闵眸色微沉，却道：“既有人要布局，我们不妨做个观棋者。”
婧弋娥眉轻挑，看着眼前的人，她似乎一直都看不透他，不过在此事上她还是觉得石闵处置的有些怪异了，似乎故意将此事小化。
不过既然百姓无事，那羯赵之间的争斗与她也无关系。
石闵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开口道：“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婧弋微微蹙眉，道：“何事？”
石闵眼底多了一抹认真，道：“这世上，可有能让人渐渐变的痴傻或者行为怪异的药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