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上有不上血迹,婧弋双手染血,却未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她腹中孩子已经足月。”
苏亥亦是一愣,可看到那女子死不瞑目的双眼时,还是道:“她已经死了,腹中孩子又怎会有生路。”
“她身体上有余温,而我刚刚也仔细查探了,虽然感觉轻微,但这腹中却有异动,她的上在脖间,或许……或许这孩子还活着。”
婧弋解开女子的衣物,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形显现在眼前,苏亥有些慌乱的别开眼,道:“已死之人怎会产子,你不要再胡闹了,此处并不安全,我们必须要尽快赶回去。”
“不必产子,给我一点时间,或许……或许这孩子还有救。”
“不必产子?”苏亥蹙眉。“你又想做什么?”
婧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女子凸起的腹部,手指缓缓收紧,眼中亦有几分紧张,而后才取过腰间的匕首,道:“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苏亥一惊,错愕转过眸,也未管男女之别举步靠近。“不要再胡闹了。”
人死为大,而且母已死腹中胎儿又怎会有活路,她如此不是胡来是什么。
“我没有胡闹,这是唯一的办法,这孩子也是无辜的。”婧弋语调也不是之前那般清冷沉稳,神医华佗的书中曾有记载,活者剖腹取子皆是生路,只是百姓不敢置信,可上次朱轨之事已经说明,他的方法绝非无稽之谈。
而刚刚她的确也感受到她腹中有异动,她是医者,若有一条生路,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苏将军若是不愿留下,可先行离开。”说完,手亦攀上那女子的腹部,道:“抱歉,我不知道此事结果如何,但我相信,但凡有一丝希望,你也不会希望他去死。”
说完,便也抬手落刀。
匕首锋利,片刻间便在女子腹上划出一条整齐的血痕,苏亥眉心未散,却未阻止,只看着那异常认真的女子,之前襄国郡传来消息,说她救治朱轨的方式特殊,他虽不在意医术之道,可当时也有几分好奇。
如今看到她如此,诧异之外却又心生了些佩服。
或许,她真有她如此做的道理。
婧弋额头浸出些冷汗,看的出她也有些紧张,可还是小心翼翼的下着刀,每深一处,便触手探探,此类事她从未做过,亦不知孩子所在何处,怕伤了孩子,所以才谨慎了些。
直至探到了孩子的头,眼底亦才闪过一抹惊喜之色,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从女子腹腔中拉扯出来,断了脐带,婧弋将孩子捧在手中。
孩子很小,皱皱巴巴的,可却双眼紧闭,连哭声都无。
也因此,婧弋刚刚还涌现的一点欣喜之意突然黯了下去。
苏亥却并不意外,道:“走吧!”
婧弋半跪在血泊之中,她并未接过生,也不知孩子生下来该是如此,可却并未死心。
她快速撕下一块干净的衣摆,仔细将孩子擦拭干净,而后便拿出了银针,落在了孩子身上的几处穴位之上。
或许因为疼痛,或许因为其他,孩子竟啼哭了起来,婧弋一楞,而后竟是欣喜道:“他还活着。”
苏亥也有些意外,不过性子本冷,到也没多言什么,道:“竟然没事,走吧!”
婧弋这才站起身,本想再撕些衣物将孩子包裹住,却不想浑身已染满血迹。
苏亥自也明白她是何意,举步走了出去,片刻间便也进来,而手中却多了一间布衣,该是这家人的衣物。
他将衣物丢给婧弋,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好。”婧弋也未在多言,只将孩子包裹住,而后跟了出去。
两人一路都未耽搁,可回到军营时天色已经暗了几分,婧弋翻身下马,怀抱着孩子,好在这孩子到乖巧,并未哭闹,到也没惹人怀疑。
她并未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直接去了石闵的营帐,不仅因这孩子和那黑衣人之事,还因他今日入宫石虎的态度。
主帐之中,灯火明亮,石闵随意翻看着从廷尉府调来的一些证词,除了偶尔的眉宇轻蹙外,俊逸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帐帘突然别人掀开,石闵俊眉轻挑,已有几分不悦,可看到来人时原本的黑眸之中却泛着无尽的森冷杀意。
不为别的,只为来人浑身染血,衣物也有破损,看上去有些狼狈,他霍然站起身举步走近,清冷的声音道:“出了何事?”
婧弋却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不过这次,我似乎又给你带回了一个麻烦。”
石闵眸色不辨,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婧弋到未多言,只接下拴在身上的孩子,道:“他。”
石闵看着那包裹之物时,原本清矍的容颜之上却多了一抹怪异的神情,似纠结,似不解,反正这样的神情并不适合他。
他颔首看着眼前的女子,片刻间便也猜到了什么。“这是朱轨的孩子?”
今日回来时便得了消息,发现朱轨家人行踪,而现在她带的这个孩子,自然也与朱轨脱不了干系。
婧弋并不意外石闵的回答,只将孩子抱在怀中,说是抱,不若说捧,毕竟她没有接触过刚出生的婴儿。“我们虽匆匆赶去,但还是晚了,朱家满门被灭,唯剩下这孩子了。”
石闵眼帘半掩,遮住眸光那抹冷意。“既然满门被灭,为何会独独留下这孩子。”
“不是他们要留,只是这孩子运气好罢了,若我们去的晚了,这孩子应该也无活路。”婧弋道。
石闵只当以为是他们去的及时,从凶手的剑下留下了这孩子的命,也未再多问。“既是他的运气,那便该他活着。”
婧弋看着怀中的孩子,有些纠结道:“可这消息不能让外人知晓,只能隐瞒下来,而这里是军营,并无乳母,又无人懂的照顾,该如何安排这孩子?”
石闵握着文案的手微顿,这才挑眉看着孩子,神色间也有几分纠结,而后道:“苏亥。”
片刻间,苏亥便也走了进来,行礼道:“这孩子交给你了,好生照看。”
“啊?”苏亥也是一愣,有些慌乱道:“可是将军,末将并未照看过孩子,这要……”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出意外就行。”
“可是……”
“这是命令。”石闵一副不容拒绝的摸样,苏亥亦不敢多言,有些为难的看着婧弋手中的孩子,这才无奈抱拳道:“末将领命。”
婧弋有些隐笑,却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摸样,举步走近,将孩子交到苏亥的手上,这才道:“有劳苏将军了。”
苏亥木纳的捧着孩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摸样,说实话,沙场之上不管遇到多大的悍敌他都未有丝毫退缩的心思,可看着这不过手掌大小的孩子竟不知该如何了。
“人都带回来了吗?”石闵声音如旧。
苏亥却似未听到一般,只木纳的看着怀中的孩子,脸上的表情更是纠结到极致。
石闵微微挑眉,声音也提了几分。“苏亥。”
苏亥依旧失神,婧弋用手肘碰了他一下,算是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道:“将、将军。”
石闵到未在意,只重复道:“人都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苏亥道:“共四具尸体,一名老妪,一名女子,还有两个稚子,尚年幼,皆是一刀毙命。”
石闵眉宇轻挑,道:“我知道了,先退下吧!”
“诺。”苏亥说完,本欲行礼,可看着单手抱着的孩子,也只是颔首退下,似极为小心,步伐有些僵硬,看着有些怪异。
婧弋嘴角隐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苏亥如此摸样,只怕他这段时日都会是如此了。
石闵看着那站在那里嘴角隐笑的女子,说实话,她现在看上去很是狼狈,可他却微微失神,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似乎未见她笑几次,可却,很好看。
他眼中凌厉的锋芒渐渐褪去,只细细的端详着她,嘴角亦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他道:“在笑什么?”
婧弋并未察觉到什么,只道:“你将这么一个重任交个苏亥,只怕他又得怪我了。”
“怪你?”石闵目不斜视,看着她,道:“为何?”
婧弋并未着急回答,而是走至铜盆前清洗了一下手上的血迹,这才道:“若非我执意要剖腹取子,或许他现在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这本是句玩笑话,可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剖腹取子……”石闵眉宇轻挑,而后才意识到她之前说所那孩子运气不错是何意了,可她也说过,去的晚了,满门已被灭口,她是在死人身上救下的那孩子?
石闵眼底亦多了抹复杂,虽知晓她医术不错,但这样的事的确让人有些意外了。
婧弋转过眸,这才对上那如墨的长眸,想着之前的苏亥的摸样,这才道:“你也觉得不可思议?”
“是,但并不是因这事,而是你。”她似乎每次都能给自己带来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