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将军令我在此守着你,我怎敢违令。”张欣张开手臂拦着眼前的人,神情虽坚定,看着却像个孩子。
婧弋到因他这摸样有些无奈,道:“将军命你守着我,可有令你囚着我?”
“这……”张欣有些为难,将军的确没下过这样的命令。“可你现在伤还没好,不能乱跑,若是出了什么事,将军那里我哪儿担的起。”
说来也怪,看他的穿着,明明只是与自己一样的普通小将,可却有单独的营帐,而樊城时,将军竟令苏将军照看他,甚至未追究他私放百姓一事。
若说将军对他另有照拂,可这一百军棍却非常人能受的,说罚吧!将军又似在意,可不管如何,将军的命令,他也不能怠慢。
“我的伤没事,也不为难你,你若想跟着便跟着吧!”
说着便也一瘸一卦的往前走,张欣亦是一愣,反应过来时亦连忙跟了上去,有些不解的看着婧弋,道:“看你年岁不大,身子骨又瘦弱,怎的挨了一百军棍到恢复的这么快?是因为你的药吗?”
婧弋忽然驻足,似想到什么,转过眸看着眼前的人,道:“林杰他现在如何了?”
而提到林杰,张欣神色黯了几分,道:“虽有恢复,但现在……还不能下榻。”
“药用尽了?”
张欣一愣,却点了点头。“军医也用了不少药,但恢复的慢了些。”
“药用尽了为何不来向我取?”
张欣低着头沉默片刻,道:“你上次能出手相救,兄弟们都很感激,本就无以为报,哪里还敢再多麻烦你,更何况,之后你也出了事。”
婧弋面色平静,樊城的事本就因她而起,又何来感激二字。“你去我帐中木柜里将那木盒带来。”
“嗯?”张欣有些懵。
婧弋却扫了一眼自己撑着的木杖,道:“我走的慢,回去拿药有些费劲。”
张欣这才明白,面上多了分喜色,道:“诺。”
而后快步返回婧弋的帐中取来了木盒,道:“可是这个。”
婧弋看了一眼木盒,点了点头,她调制的药本就没有多少,这几日也用了许多,好在还剩了一些。“林杰现在在哪里?”
“在营帐之中。”
“我不识路,你带我去。”
张欣微楞,看着眼前的人,虽然不明白他与将军的关系,但上次他能治好林将军,便证明是会些医术的,他能去看林将军,再好不过。“好。”
婧弋受了伤脚步不快,张欣倒未催促,脚步也放慢了些,林杰是护军,也有单独的营帐,好在,距离离得不算远,未走多久便到了。
“就是那里。”
婧弋点头,正要靠近,却见帐帘被人掀开,从营帐中走出一人,看衣着不像是军营中的人,虽手中提着药箱,却并非军中军医。
或许是因为婧弋他们的穿着,那人并未多在意,视线有些故意的看了一眼四周,方才离开。
婧弋娥眉轻蹙,看着那已走远的人,道:“他是谁?”
虽不知邺城有怎样的规矩,但石闵的军营向来都严苛,很少有外人能进入。
“那是太子派来的太医,说是因为猎场误会遣人来医治,说什么误会,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罢了。”张欣面色明显不太好,那么多兄弟无辜白死,一句误会就能撇清?“只是猎场受伤的兄弟都在军医营附近,派来的太医也都是在军医营诊治,他怎么会来这里?”
婧弋娥眉轻蹙,没再多问,道:“进去吧。”
“嗯。”
营帐中摆设不多,林杰趴在那里,或许是没想过会有人进来,也是一愣,在看清楚婧弋后,道:“是你……”
林杰神色未从婧弋脸上移开,虽是戴着弧形面具,但那双眼他却记得。
婧弋未多言,只是一瘸一拐的上前,替林杰诊了一下脉,他与自己不同,那一百军棍是实打实的打的,能保命已算不错,之后又一直赶路,恢复的慢也属正常。
好在,脉象无异,婧弋这才对张欣道:“那盒子里的药你每日给他换一次,我待会给你开个方子,之后便按那方子拿药。”
“好。”几日的相处,张欣还算信他,至少在医术上。
林杰却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道:“张欣,你先出去。”
“啊?”
“出去。”林杰再次开了口。
张欣微楞,却不敢多言,瞧了一眼婧弋,抱拳道:“诺。”
而后退了出去,片刻间,帐中只余他们两人。
婧弋神色平静,林杰却开门见山,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有何目的?”
婧弋面色如旧,只当他是因樊城之事怪罪,道:“抱歉,我并未想过此事会牵连你们。”
林杰眉宇轻蹙。“这不是我想知道的。”
此事是他疏忽,这一百军棍也是他该受的,又何须他来道歉。
“何意?”
“我曾打探过,在大军离开樊城之前,军中任何队伍中从未有过‘易靖’这人,或许是我能力不够,但能盗得将军令牌之人,绝非等闲,你既已走了,又为何会回来,或者说,如何能活着回来?”
樊城之事不算小,惩罚是小,连累将军,连累那么多悍名军将士却是他一直的结,之前或许有些恼他,但之后听张欣说,自己的命是他救的,而他也医治了不少悍名军受罚的将士,到也介怀不少。
而悍名军入猎苑时,他能如此不顾身死顶撞太子,到也让人刮目相看,但心中怀疑却未消散。
当时他说过,要将百姓活着带出去,可能让晋人百姓活着的地方,只有大晋的领土,正是战时,谁又会将突然出现的人放入城?甚至放敌人活着回来,而将军竟还为他开了城门……
“这些应该与你无关。”当日天晚,真正看清她容貌的并没几个,这林杰便是最直接的,张欣年幼,心思并不复杂,眼前的人却非如此。
林杰眉心微蹙,吃力撑起了身子,脸上带着些许恼意,道:“将军留你自有其因,我虽不知你是何人,但你既出手救我便算不得敌人,我虽不知你的目的,但还是提醒一句,你可以选择救任何人,但别以命换命。”
婧弋眸光微紧,沉声道:“何意?”
林杰道:“悍名军的将士在这里的处境你应该也有体会,你以为猎苑之事会是最后一次?”
婧弋握着木棍手紧了几分,沉默片刻,道:“你既清楚悍名军的处境,也该明白猎苑之事即便不是因我,结局也不会改变,我从未想过以命换命,让你们受伤我也很抱歉,你若要恨我我也无话可说。”
“恨你……”林杰道:“此事你虽有其责,但主要之责却在我,莫说只是一百大板,就算将军拿去这条性命我也不会有半句异议,又与你何干?”
婧弋微微挑眉。“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故意放我离开呢?”
是的,故意。
这人虽是护军,但心思还算透彻,当夜不可能看出蹊跷,想要拦下自己很容易,可却还是选择让自己离开。
林杰微楞,不得不承认,眼前人很聪明,他别开眼,沉声道:“生逢乱世,有些事不是我们能选择,我虽为赵做事,可尚有良知,两军交战本与百姓无关,若有可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本无不可。”
“那为何……”
“那是我真以为这是将军之令。”林杰突然抬眸,打断婧弋的话,似有顾虑,他的声音一直压的很低。
婧弋脸色难看了几分,未言语,整个帐内也安静了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杰才开口。“将军心思沉稳,做事定会思虑周全,此事若真是他授意,我等即便受些皮肉之苦也无妨,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结局。”
“百姓之事虽不算大,但你该明白将军身份,如今太子似乎在暗中调查此事,若被冠上通敌叛国之罪,连累的又怎会是一两人而已?”
婧弋眸光微紧,道:“太子在调查此事?”
林杰眸光沉了几分,道:“太子因之前猎苑的事派遣军医来此,本该只为在军营营医治,可刚刚却有一太医突然来此,军中营帐众多,布防森严,他能精准找到这里又怎会是巧合?而刚刚有意无意提及的,也是樊城之事。”
婧弋神色复杂了几分,布防之事本就森严,除了当夜守将,并无人知晓具体者是谁,当日虽牵连者也有受罚,可因不重,大都已恢复的差不多,唯有林杰伤的最重,且又是护军之职,能找上他也在意料之中。
“他有多说什么吗?”应该就是刚刚碰到的那个人。
“他并没直接相问,只是言语间有试探之意罢了,我只当伤重不愿多言,他也就未多问,留了药方便离开了。”林杰说完,视线望向了一处。
婧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发现一旁矮几上用茶杯压着一张药方,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拿过药方仔细看着。
这药方到没什么问题,她将药方折好收入怀中,道:“此事将军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