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哲没有下地拔花生,他骑上摩托去了电管所。
姜建国不在,刘哲就把带来的十四只漏电保护器连同收上来的十二只保护器钱共四百元一起交给了会计。他在会计那儿坐着等了一阵,不见姜建国来,就对会计说:“我不等了,还有三十一只保护器钱没有收上来,麻烦你跟姜所长说一声。”走出电管所,刘哲四下望了望,只见秋日的田野里,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们,拔花生的,运苞米的,人欢马叫,家家都在忙着往家里收粮食。他就自言自语地叨咕,等收完了花生和苞米,再来找姜所长。他骑上摩托车,刚离开电管所大门,就遇到姜建国骑着自行车回来。刘哲关了油门,等姜建国走近了,他笑着迎上去,“姜所长,忙呢?”
姜建国正垂着头想事情,就应道:“没忙啥。”说着就往院里走。
刘哲喊:“姜所长!”
姜建国站住脚,扭头问刘哲:“你是来交钱和保护器的吧?”
刘哲说:“我已经交清了,在会计手里。姜所长,我有个事想和您说说。”
“啥事?进屋说吧。”姜建国说着自顾向前走。刘哲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所长办公室。坐下后,刘哲说,“姜所长,账我都已经结清了,还差三十一只保护器钱没有收上来。”
姜建国说:“那就收嘛。收齐不就完事了?”
刘哲说:“现在家家都在忙秋收,没有人答对这件事。再说以前安时就要过,老百姓都说没钱,等打了秋粮再交,我也没有办法。”见姜建国没说什么,刘哲接着说,“早上信用社的张明找我了,让我还贷款。姜所长,这贷款当时是转到所里的,我一分钱也没见着没花着,这钱让我个人还不太合适吧?应该由咱所里把这笔钱还给信用社,欠的保护器钱我再慢慢往回收。”
姜建国笑了笑,“你想得太简单了。这笔贷款我听说过,是以你个人名义贷的,所里也收到了。但是现在这笔钱已经花没了,并没有往县农电局交。这就不好办了。所以,这件事我不能管,要找你去找前任所长方会生去。钱是他花的,让我给他揩屁股,这个傻事我不能办。”
刘哲说:“现在您是所长,我只能找您。这笔钱让我还,您说我是不是太冤了?当时我是电工,为了所里的工作,在所长的要求和布置下,我按照所里的安排贷了款,保证了工作正常开展,结果倒落了我的不是,由我来还钱,这在良心上和道理上都说不过去呀。”
姜建国摆摆手,“刘哲这事只能怨你太没有经验,谁让你以个人名义贷款了?谁让你贷的你找谁去。不是我做的,我就不能管,也不负这个责任,你爱找谁找谁去,我这儿管不了。”
刘哲站起来,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姜所长,您这么一说,我更没办法了,方所长调到厦谷镇电管站去了,我就是找他他也没办法直接管,只能是协调。您说我倒霉不倒霉呀。”
姜建国也站起来,说:“要不这样吧,你把欠的三十一只保护器钱收齐了,交到会计那儿,这笔贷款就由所里还了。”
刘哲说:“现在收钱太费劲,老百姓根本不打算交。”
姜建国说:“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刘哲想了想,觉得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就说,“那好吧,我收一收试试。”
回到家,刘哲吃了几口饭就带上记录本,下去收钱了。他一户一户地走,一家一家地收。有的人家全家出动下地收粮食去了,他就准备晚上再去收。有人在家的,就说着好话,请人家交钱。可是大家根本没有交钱的意思,有人说,“你已经不是电工了,钱交给你,你私吞了怎么办?我找谁去?”有的说:“你先收别人家的吧,别人都交了我就交。”
刘哲憋了一肚子气,一分钱也没收上来。在孙二家大门口,他想,算啦,不收啦,爱咋咋地吧。但又一想,万一有个开头交钱的,也许就都交了。于是他走进了孙二家的院子。孙二下地干活去了,只有孙二媳妇一个人在家码花生垛。刘哲就说了交保护器钱的事。孙二媳妇很干脆,说:“没钱。”
刘哲说:“保护器都装了,你不交钱还行?这个账可赖不得。”
孙二媳妇一听就跳起了脚,“你说我赖账?谁让你安的?不是我请你安的,是你硬要安上的,不是我自愿的,所以我不交钱。要不你把保护器卸下去拿走吧,我一看见那玩意就生气。”
刘哲分辩道:“这是上边让安的,又不是我说了算,我不过负责安装,有意见你找电管所提去。”
孙二媳妇乐了,“那好,你别急,等我忙完了秋就上乡电管所提意见去,提完了我就交钱。”
刘哲脸都气白了,“你这不是不讲理吗?”
孙二媳妇瞪起了眼睛,“谁有工夫和你讲理?一大摊子活儿都没干呢,烦不烦人哪?走吧走吧快走吧,我还要干活儿呢。”那神情就像是打发一个要饭的。见刘哲还要说什么,孙二媳妇就停下手里的活儿,说:“你有完没完?再不走我就喊人说你扒我裤子了。”说着伸手就解裤带。
刘哲赶紧逃走了。
忙了一下午,一无所获。刘哲垂头丧气地回了家,见孙大海正在门前站着,他就走过去,把事情向孙大海说了。
孙大海想了想,摇摇头,“姜所长给你出的收钱这个主意,看上去挺好,但实际上是给你出了一个难题,现在从农民手里收钱谈何容易。”
刘哲就赌气说:“这回我是不收了,信用社愿意咋弄就咋弄吧,我是不去受这个气了。”
孙大海说:“刘哲你这个事很可能非常麻烦,姜所长不肯还贷款就说明他大概与前任的方所长有矛盾。方会生走了,姜所长推来推去不负责任,老百姓的钱又收不上来,信用社还催你还贷,我看,弄不好,你就得受夹板气。”
刘哲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我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呢?只能是寄希望于大伙儿把钱交上来。”
回到家,红梅安慰他:“别急,先把花生和苞米收回来。收钱不是着急的事。”
刘哲说:“对,先收秋,收了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