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福建文学》2008年第11期
栏目:中篇选粹
番罗罗。
两个男人不在家,大凤就找阿妹,妯娌说悄悄话。大凤说,妹子,往后,往后……阿妹噗一声笑了,嫂子,今天是怎么啦?大凤说,嗨,想说的话,越是把它拉到嘴边,越是推不出去。阿妹说,又没外人。大凤说,对对,我那死者头……阿妹听不懂,你在骂谁?大凤哭笑不得,不是骂谁。阿妹说,那死老头是谁?大凤说,就是你大哥。阿妹说,不许你这么骂。把大凤也给说笑了。大凤说,大哥他让我教教你。阿妹说,我听。大凤说,往后出门,跟阿阔别那样。阿妹摸不着头脑,就问,哪样?大凤没辙,只好说白了教她,跟我们一样,别粘着,离远一点。阿妹说,我喜欢呀。大凤说,喜欢也让别人家看笑话。阿妹说,让我骗人,说我不喜欢他?大凤摇摇头说,算了算了,也没准是傻人傻福气。你就那样吧。对了,有一件事问你,你喜欢阿阔出门还是不喜欢他出门?阿妹说,我喜欢他也不能把他捆在家里呀。还是常出门好,出门天就变大了,多知道好多好多事。我老家是住在一个大坑里。大凤说,哪有住坑里的?阿妹说,有啊,是一个大山洼,很深,只有一条道下去,人贩子拐我就是从那条道出来的,真的。大凤说,这事你让它烂在心里,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阿妹说,好。不过,我老家真的是一个坑,日头很晚才从东边的山上出来,又很快从西边的山上下去,日头是白色的。有人告诉我,日头是红色的,我不信。我出来后,头一次看到红色的日头,我都着迷啦。跟天方夜谭似的,大凤也听傻了。后来,大凤就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阿阔有了女人成了家,阿臭做哥哥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顺其自然,哥俩就分开过,阿臭那时已经有三个孩子,乡里人叫跌入儿女坑,家没有什么好分的,就那么两间破房子,阿阔就都给了阿臭,自己和阿妹可以说是光光地搬出来租房子单过。阿阔总是想得开,两个大活人还养活不了自己?
那一段生活挺单调,只不过是一天天地重复,阿臭一家土里刨食,阿阔一家也是土里刨食,不要费唾沫,没有什么故事好说的。有故事也只有过去的故事,这个地方祖传的会做陶瓷,由于一再强调以粮为纲,搞陶瓷都是偷偷摸摸的,工艺越来越差,就做装粮食的大缸和男人搁在旧式老眠床下边的夜壶之类。
阿臭本来是有一点儿小故事的,看到别人手上有几个钱晃眼,也动过心,曾偷偷地挑两个大缸,想到海边去卖。那时,做买卖就是搞资本主义,卖缸就是犯法,有民兵站岗,专抓这种人。阿臭是胆小的人,可他会算,用什么招可以从民兵的眼皮底下溜过去,民兵的确没有发现他,月黑风高,倒霉倒在他自己拌了一跟头,两个缸摔破了一个。剩一个没法挑,阿臭坐在那里犯脾气,心里也打了一个死结,我怎么这么背呢?要是让民兵抓着也罢,要是两个缸都砸了也罢。解不开,就赌气,最后竟用扁担把另外一个缸也砸了。阿臭的新故事也就在那一扁担扫过去时听到一声脆响时结束了。同时总结出一种人生经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挣到钱的。这一句话后来成了他的的口头禅。
阿阔有一点儿故事,也还是老故事。有一个在北京上大学的回来了,很多人就都去听他讲北京,阿阔带着那张地图也去了,他要让那个大学生给他证明天安门的大红门有一掐厚,大学生说是有一掐厚。大家都信大学生的,现在都相信天安门的大红门有一掐厚,因为那是在北京上大学的学生说的,至于阿阔说的天安门的大红门有一掐厚仍然是途听道说。阿阔想用地图作证明,人家说谁知道那是从哪来的,也许是托人买的,也没准是从当时去北京串联的学生手里要来的。真的是人微言薄。当然,也有的人是在故意气他,你一个有家无业的人,谁都可以摸你的头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