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夏天手背放在鼻尖下噌噌,长长浓密的睫毛微垂敛起万千思绪,道:“我当然知道啊!”
林宇勋当没看见他的情绪变化,“知道就好!”
“喂,什么红粉知己!”武夏天握拳敲一把林宇勋的肩窝,“可不兴这么坏我名声的哈!”
林宇勋切一声假装没听见,摆明了保留自己看法的状态。
武夏天耸耸肩,旋即对坐在床边给张诗浓揶被角的张诗晴道:“你这个妹妹心事儿不少呢,气闷攻心,积郁挺久了!”
“气闷攻心?积郁?”张诗晴觉得不可思议,一直以来,妹妹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开心果形象,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积郁已久!’这让她如何能相信,如何能原谅自己。
竟是,她这个姐姐当的太失败,还是妹妹太懂事,总是把不好的情绪积压在心底?
张诗晴不由得鼻腔泛酸,是她不对,自从结婚,她已经很少有机会跟妹妹躺在一张床上聊天了,是她的疏忽!
武夏天叹口气,“真不知道这些孩子都在想什么呢,才多大一点儿,心思可真是多呢!”就包括他家里那一个,不好好上学,没事整天待在自己房间里砸儿窗户、古董什么的玩,问他在干嘛他也不说,真是,忒头痛!
张诗浓挂完两瓶药水之后,幽幽转醒,朦胧的视线对上姐姐担忧的目光,咧唇一笑:“姐,吓着你了?”
张诗晴口腔突然很酸很苦,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的妹妹说话。抬手,在张诗浓肩下拍一巴掌,“怎么不听话让自己生病,发烧了也不知道看医生!”
张诗浓夸张的龇牙咧嘴,可怜兮兮的捂着肩膀喊,“痛!”
张诗晴拿她没办法,揉揉她压的有些凌乱的发丝:“起来喝点粥,等下还要吃药!”
张诗浓的脸儿顿时扭的跟苦瓜似地,“我已经好了,姐,不用吃药了吧!”
张诗晴伸手测一测,嗯,似乎是退了烧了,“就三副,OK!”武夏天说了,那是中成药,调气凝神的。
“姐!”张诗浓皱着苦瓜脸摇晃张诗晴的手臂撒娇,“我真好了,姐,真的可以不用吃药的哈!”
张诗晴无奈,要隔平常被她这么闹说不定一心软也就同意了,可是今天,以后,不行。
揉揉妹妹脑顶毛茸茸的碎发,“听话,啊!”
张诗浓瞬间霜打了的茄子似地,蔫吧了。低着头,撅着嘴,一脸儿不开心。
张诗晴半蹲,就像小时候和妹妹一块儿玩的时候,她比她高一些,她总是弯腰或者半蹲以便两个人身高方面可以协调。
“姐……”张诗浓清楚,姐姐几乎不会强迫她做什么,而今……算了,估计被自己晕倒吓的狠了,“好吧,我喝还不行吗?”
“姐……”张诗浓在张诗晴的监督下喝下一碗粥之后,张诗晴进厨房端出林宇勋煎好的中药,张诗浓一看见那一碗黑漆漆的汤汁,顿时傻眼儿了,刚才姐姐跟她说,她还以为西药呢,现在,这个……张诗浓看着,急的都快要哭了。
张诗晴故作严肃不苟言笑的把药碗送到张诗浓手心里,“乖,喝完吃一块糖就不苦了,听话!”
像是姐姐塞给她的是烫手山芋,张诗浓攸地把药碗推到饭桌上,汤汁在碗里波动几下,溅出一两滴,继而归于平静。
张诗晴的脸顿时冷的能养企鹅了,她静静的盯着妹妹的脸,虽无话,可却自有一股子从内而外的威严劲儿。
张诗浓小心肝儿忍不住一哆嗦,讪讪的伸手把药重新拿回来捧在手心。
“闭气,一口气喝下去就不会苦了!”张诗晴怎么不知道,她的妹妹怕苦,她从小就不喜欢吃药。
张诗浓清楚,避无所避逃没地儿逃,壮士断腕般的梗着脖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张诗晴鼻腔很酸很涩,强忍着,在张诗浓放下药碗之时,将一块扒了皮的奶糖塞到她的嘴里。
张诗浓不爱吃甜食,甜而腻的滋味,一惯都是她所不喜欢的,不过,奶糖是个例外。
奶香味儿很浓的长方条条含在口腔中十几秒,觉得自己嘴里不再全是苦味的时候,张诗浓方才咧着唇没心没肺的对姐姐笑。
张诗晴顿时心酸。
“初初,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姐姐?”张诗晴和张诗浓两姐妹相差八岁,张诗浓算是张诗晴看着长大的,自然,感情也不是普通姐妹可以比拟的。
张诗浓笑容一僵,旋即眉眼儿闪躲的摇摇头,“没有啊!”
张诗晴摊开手臂握住张诗浓的手,“初初,什么事情都别瞒着姐姐,好吗?”
“那……那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学校了,你会同意吗?”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多半的时候,对着自己最信任的人,是不太能藏得住心事的。
“我想知道原因!”张诗晴愣了下道。
张诗浓垂首,声音悠远清澈,像是从外太空飘过,张诗晴不由得屏息凝神。
“我不知道怎么跟老师同学相处,我觉得他们虚伪、恶劣、讨厌,甚至,我恨他们,有时候恨不得想要扇她们耳光。我也不想要看书,每次翻开课本,想起她在讲台上说的一套一套所谓做人的准则原则,想起她背地里违背职业道德与她所说的所谓正直背道而驰的种种行为,我都想要把课本撕得粉碎。我讨厌她们,可是,我只有一个人,我拿她们没有办法,我没有能力与他们对抗,她们的队伍好庞大,我没有办法……可是,如果让我去顺应适应这个现状,我又觉得委屈,我会难过,会无措……姐,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真不想去学校了……”
十六岁的年纪,当她经历的事情与自己已然形成雏形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背驰之时,多半会矛盾纠结,或随波逐流,或坚持自己,可无论任何一个,终归都是一场输的战役,同化,它自有一股强大的能量,它总是在无形无意中侵蚀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决定。
“我们转校,重新找一所你喜欢的,唐一中你看怎样?那里姐姐和姐夫都有认识的人,转进去应该不难的!”张诗晴可以理解张诗浓的纠结和着急,可是,这就是现实,人的力量,太微弱,几乎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