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夏芳就到了县城。思鱼不在,店里人来人往的,生意很好。夏芳就到发廊后面女孩子们的卧室里去等女儿。
思鱼的床上很乱,被子堆在枕头边,几件衣服散乱地放在床的中间部位。夏芳开始收拾。床的里侧有一处印痕,很显然是不小心弄上去经过清洗却没有洗干净的月经旧迹。她的等待就不仅仅只是等待了,她决定将一套铺盖全部拆洗掉。一边找点事情做,一边等。这样时间容易打发。她在拆洗枕头套子时发现了首饰。那些首饰并没有华美的包装,它们被重叠的几张信纸绞麻花一样绞在纸缝中。她第一眼看到纸团时有些想笑,这个粗心的孩子怎么把信纸也塞进枕头里来了。她顺手就着绞痕松开了纸团,里面竟包着一条金项链和一对金耳环。是假的吧?她仔细地辨认了一番,又放在手心里掂量掂量,不像是假的。她暂时放弃了洗床单的打算,她开始四处寻找,她不能确证自己想找什么,只是心上不踏实,隐隐约约想确证什么。她终于在抽屉的一本书里面翻找到一张发票。那是一张珠宝店的发票。白纸黑字,确证首饰是真的。她脑子里开始嗡嗡地响,这是怎么回事呢?谁的首饰?难道是别人放在思鱼这儿的吗?那为什么有发票?她脑子里有一千个疑问,却不敢把女儿往坏处想。
夏芳正在女儿的卧室发呆,思鱼一蹦一跳地回来了。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女儿的耳朵。还好,没扎眼。两个月不见,这孩子窜高了更白了,乍看之下像个小大人。她穿着一身休闲装,扎着一束马尾辫,浑身上下都透着青春气息。她见到妈妈愣了一下,露出开心的笑容说,妈,我们今天有个饭局,在香格里拉,你也一块去吧,那是城里最好的饭店。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明显降了下来,少了刚说话时趾高气扬的成分,因为她发现妈妈的脸上多云转阴。
几个女孩子欢天喜地去收拾打扮了。因为跟女儿刚见面,夏芳努力地克制自己,她说,我在家里早饭吃得晚,现在一点也不饿,你们去吧。五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走了。
夏芳刚来时,跟老板青青聊了一下,青青只对店子里的事情作了回答,大凡提到思鱼个人的事情她都一问三不知。青青说,五个女孩子呀,我根本照顾不过来。我对她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敬业,其它的我就不管了。夏芳想,也是,青青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她哪来的空暇顾及思鱼。青青最后感慨了一句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呀。这时想来,那话倒是大有深意的。
一个多小时后,几个女孩子回来了,思鱼却没有回来。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告诉夏芳,说思鱼收到好大一束玫瑰,一会儿就回来。夏芳仿佛被雷击了般喘不过气来,她呆呆地坐着,没有了继续询问的勇气,看来事情应验了预料中最坏的结果。
找个闲静的去处,夏芳对思鱼进行了审问。思鱼一副无辜的模样。她说她什么也没做。夏芳就拿出从她的枕头里找到的首饰。思鱼瞟了首饰一眼,默不做声了。夏芳看女儿冥顽不化,急得只见嘴唇在动却说不出话来。
夏芳哭着说,我的乖乖呀,我是为你好呀,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思鱼的心一下子软下来,她哽咽着说,妈,我真的没做什么,这些都是人家送的。妈妈说,乖乖呀,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知道轻重,等你长大了后悔就迟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贞洁呀!这上面维系着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你自己可要好好把握啊!
妈妈在这件事情上深有体会,如果当初不是跟爸爸有了第一次有了哥哥,她不会那么早就嫁人,也不会离开自己喜爱的三尺讲台。如果她继续教书,从民办老师转成公办老师,现在的她就不是这个样子,她一定过得比现在要好。至少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不用操心收入的事情,孩子也不会过早辍学。
思鱼见妈妈说得这么严重,哇地一声哭了。
当天,思鱼就被夏芳带回了乡下。
回到家,夏芳就爆发了,抡起拳头向女儿就砸,拳头雨点般落在思鱼头上身上。她一边打一边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孩子哟?这叫人还怎么活?她越讲越伤心,下手更重了。思鱼咬着牙,她只是静静地淌泪,她也不躲闪,像一株暴风雨中的小苗一样,默默地无奈地承受着袭击。
妈妈打痛了双手打累了双手,放声大哭起来,她一边痛彻肺腑地哭着一边说,我该怎么办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思鱼从来没见妈妈这么哭过,即使爸爸当初因卖假酒被抓,她也没有。思鱼被妈妈的哭吓傻了,骇住了。看来自己真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思鱼想劝劝妈妈,却不知从何说起。爸爸坐在一边,比死还要难受地看着她们母子俩。
妈妈渐渐地从激昂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她开始问思鱼问题。她从头到尾将事情梳理了一遍。每当思鱼讲到关键处时,她会恨恨地骂道,这个要钱不要脸的青青,她摆明了是将人家往火坑里推。这个姓何的杂种,但愿他生的养的也是女儿,让她的女儿也被人糟蹋去。她不停地咒骂着发泄着。三口人一直折腾到天破晓。
我绝不会放过这个流氓!夏芳恨恨地说。她想起了在公安系统工作的妹夫培勇。培勇现在是城区水陆派出所的副所长。
第二天中午,夏芳径直去了妹妹夏敏家。
夏敏家住在县城南边的新区,带后花园的两层小洋楼。夏敏以前在县耐火材料厂上班,单位破产后,就赋闲在家。有个能干的丈夫,妹妹比她幸福。
夏敏听完思鱼的事,倒很冷静,咬着牙想了想说,这样吧,培勇这段日子在抓赌扫黄,忙得整夜不回家,人都成公家的了。等他回来,让他给你拿个主意。夏芳问,昨晚没回家?夏敏点点头,两个晚上没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