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丫听到这个问题,抿嘴笑笑。那些女丫早已知道这个问题了,有些多话的女丫就提高嗓门帮她回答:“她外婆家的风俗就是这样,要把所有祖宗们留下的头发都戴在头上,那是一种幸福的象征,代表家里的老祖宗们全都在保护着她……”
谷头把奶渣从树上推下来,正好落在女丫们面前,奶渣吓得嗷的一声逃走,女丫们开心得笑起来。谷头趁机问:“奶渣想问,穿绣花裙子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女丫和男娃们全都冲奶渣笑起来,奶渣的脸红得像番茄,有点生气但不敢冲谷头发火。
“她的名字叫阿树叶。”扁豆角刚才听他妈妈说的,它悄悄告诉谷头。
谷头看看身边的树,立刻觉得所有树叶都很亲切。谷头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竹叶,吹各种小鸟的叫声,特意想让阿树叶听听,把自己的本事露出来。
谷头吹竹叶的功夫在村子里是最最厉害的高手。
扁豆角和奶渣很卖力地帮助谷头维护秩序,谁敢吵闹不听的就走上去用他们结实的胳膊挥几下吓唬谁。吵闹声渐渐止息,竹叶的音乐悠然响起。
阿树叶微笑着看谷头,这让谷头很是高兴,吹得更加起劲,把山林里上百种小鸟的叫鸣声都吹了个遍,招来不少小鸟在树丛中穿飞鸣叫。
阿树叶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嘴里,一阵悦耳的音乐便悄然响起……
好熟悉的音乐呀,谷头猛然想起那天山风送来的天籁之音。对,没错,就是它。原来那个能吹出如此美妙音乐的高人就是她。
阿树叶不用手拿着树叶,嘴轻轻含着,手还能放开来做别的事情。最让大家惊叹的是阿树叶竟然还能一边吹着树叶一边跳舞。村子里最最厉害的高手谷头都做不到这样。谷头吹竹叶的时候,手必须拿着竹叶头和尾。阿树叶说不管什么叶子她都能吹出好听的歌声,草叶也行。有人不信,摘了各种不同的树叶和草叶给她。果然,她都能吹出美妙的歌声来。大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她远比谷头厉害,于是,从前佩服谷头的那些孩子全都转过来佩服阿树叶了。
谁都没有发觉谷头的竹叶歌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悄走开的。
谷头独自往村后的乌龟湖走。谷头心里很不痛快,本来想露一手绝活让阿树叶佩服他的,没想到反而让自己出尽了丑,丢尽了脸。谷头死也想不到小小一个毛丫头片竟然能把树叶吹到那种境界,自己和她比起来,简直是鼠毛比牛角,村里的那些孩子以后准拿这来嘲笑他了。
说不清楚为什么,谷头突然对阿树叶由原来的喜欢倾慕转而成了厌恶和嫉妒。谷头认为,如果不是她,自己就不会身陷如此尴尬的境地。
阿树叶成了村里所有孩子崇拜的人物。她每天都能给大家带来一些新鲜好玩的事,比如唱山歌,讲她们寨子里的人和事。她用不同的树叶吹不同的歌声,并且每首树叶的歌儿都有不一样的故事。她的家里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无论去哪里,她身边都有一大群孩子簇拥着,就连跟谷头最铁的死党奶渣和扁豆角也成了阿树叶最忠实的随从。他们还把煨香的红薯和烤香的花生送给阿树叶吃。
谷头一连几天都找不到玩伴,孤独地放牛和到河里泡澡。他很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阿树叶把他最好的两个跟屁虫抢走,决定把奶渣和扁豆角重新夺回来。他把这看成是和阿树叶展开的一场战争。他对这场战争的胜算很有把握。他和奶渣、扁豆角是从吃奶时一起玩大的。他是他们的头,他叫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现在只不过是觉得阿树叶是刚从外地回来的,新鲜有趣,只要过些日子,等谷头一声召唤,他们准回来继续做形影不离的跟屁虫。
这天,谷头决定行动了。他来到村头的石桥中间站着等奶渣和扁豆角。他们去找阿树叶都得从这石桥走过。
谷头在石桥上站了一顿饭的工夫,奶渣和扁豆角就从桥那头冒出来了。他们一人手里拎着一小纸包东西,满脸喜悦的样子。
奶渣和扁豆角看到谷头,更兴奋了。他们邀请他一起去阿树叶家。今天,阿树叶要到大冲谷的小溪瀑布洗头发。听说她的头发很长很长,洗一次头发要半天时间,还得有好多人帮忙,一定很好玩,好多人都去观看或帮忙。
“哼,我才不稀罕看呢。女丫洗头有什么好看的?”谷头心里虽然也觉得好奇,但绝不主动跑去捧阿树叶的场,他想把奶渣和扁豆角也叫走。他说:“我们去牛栏窝放牛吧,昨天闷了点雨,那里准冒出好多蘑菇。”要是以前,奶渣和扁豆角想都不想就跟着谷头走,可是,现在,他们觉得去看阿树叶洗长长的头发更有意思。
村头村尾陆陆续续地走来三五成群的孩子。女丫们每人手里都拿一把梳子和一小包洗头的干茶沽渣,她们要帮阿树叶洗头发,自己也顺便洗上一把。那些男孩子是跟去看稀奇的,想看看比村头那棵老李子树枝还长的头发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们从谷头面前走过,一个个像过年一样快乐。奶渣和扁豆角也像快乐的小鹿蹦跳着走了。
战争刚由他拉开序幕就以他的失败宣告结束,谷头显得极不光彩。
谷头再次被冷落,不,准确地说,这次是被昔日的好友抛弃了。谷头心头先是被一阵伤痛占据,然后是重重的失落和悲伤,最后化为一股愤怒从胸中炸开。他把这笔账算到阿树叶头上。要不是她,他最忠实的跟屁虫绝对不敢如此不听他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