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阳光》2017年第03期
栏目:中篇小说
磨坊在垛儿村的最东边,靠近垛儿村的灌溉渠。一年四季,村里人都会把收下的粮食挑到灌溉渠里淘洗。一来是离磨坊近便于磨面,二来是灌溉渠的水清澈能把粮食淘洗干净。晴朗的日子里,灌溉渠的坡坝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苇席,颜色不一的席子上缀满了颜色各异的补丁。垛儿村的日子不富裕,苇席几乎没有完整的,一条席子用七八年十来年是正常事,有的席子补得已经看不出苇席原本的样子和颜色了。在这群晒粮食淘洗麦子的女人中,惜月是最惹眼的。
惜月穿着大红棉袄,对襟的袄面上是惜月娘手工盘制的菊花纽扣,惜月的脸蛋像秋天的一朵菊花舒展着自然的美丽。惜月娘是村子里手工活最好的一个,村里人都找她做衣服、绣鞋样。惜月今年十八岁了,只读到小学毕业,娘就让惜月下学了,娘说女孩子读书也没多大用,家里又穷,惜花和惜金还小,不能干活,你下来帮娘干活吧,书就别念了,你是老大,老大就得作出牺牲。惜月抹了眼泪,把书收起来,跟着娘下田干活,爹身体不好,家里的活惜月娘顶了大半,等到惜月长到十八岁,发育得身子凹凸有致,惜月娘才舍得叫惜月搬小笆斗麦子,娘是为了照顾惜月的身子,生怕惜月因为挨累长不高、发育不好。
惜月蹲在灌溉渠边上,渠里的水清凌凌的,靠岸边的地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九十点钟的太阳一出来冰就融化了。灌溉渠里腐烂的草儿沉到了水下,从水里可以看到水底的黑色泥土,水面上漂浮着很多洗过的麦子壳,惜月用手把水荡开,麦子壳就顺着水朝远处漂去。惜月的脸显在水面上,惜月瞅着水中自个儿,忍不住挤眉弄眼的作出各种怪模样。惜月觉得这个时候是最开心的。
“惜月,惜月,你快上来,锻磨的蔡师傅来了,还带了个小伙子,快上来看看,跟嫩瓜似的,老蔡师傅长得像个癞瓜,这儿子怎么这么俊。”
堂嫂站在渠边上对惜月喊。惜月答应着赶快把一篮麦子淘洗干净,拎着上了岸。惜月一边走,一边对堂嫂说,锻磨的蔡师傅不是半年来一次吗?堂嫂说,也不一定,反正一年最少也得来三次,咱村磨坊的磨都是他锻的,还没换过别人呢,各家各户有小磨的也不少,在咱村少说也得转个把月。
惜月说,那又得派饭了。
堂嫂说,派饭是一定的了,你爹身子不好,吃药比吃饭还多,人家还不敢去吃饭呢。惜月说,我爹那是腰不好,也没啥毛病,又不传染,怕啥。
你娘说传染,队长就不敢派饭了,死丫头,你傻啊,少个人吃饭就是节省钱和粮食,你娘又不傻。惜月说,这回事啊,我说这几年怎么不给我们家派饭了呢。
堂嫂就说,你不要瞎说,走,看看蔡师傅和他儿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