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传奇·传记文学选刊》2004年第08期
栏目:拍案惊奇
贺克士名声大噪。
自成功地侦破侦探所成立以来最大的“遭遇战”式的“真假公主”案之后,各种媒体进行了铺天盖地的夸张和渲染,什么“中国福尔摩斯”,“当今华夏第一神探”,“超人智慧和杰出推理”,直至“一面罪犯无可遁形的神奇照妖镜”,他被捧上天了。方宏明呢,可不是一般的沾光,由于贺克士处处回避,面对镜头和麦克风的事儿主要由他负责,他自然是如鱼得水,出尽风头了。记者也就投其所好,往他头上套光环,“年轻有为的华生式人物”,“与贺大侦探相得益彰”,“一主一辅,不可或缺”,“也是神探”。盛名之下,事务所的职员们也不太爱搭理那些鸡毛蒜皮般的小生意了,而变得十分挑食,真可谓名医诊所不看小病。
对贺克士本人而言,最好的解脱方式当然就是度假了。本来应该“游僻走偏”,可这回方宏明却坚持要住名胜之地,于是选了江西龙虎山的新兴度假区——“仙道山庄”。
浓荫蔽日的江堤,连着仙水岩下的渡口,乘舟作画中游,可见对岸赭色的峰峦间隐隐露出同样是赭色的飞檐,那便是仙道山庄。汽车是到不了的,舍舟登岸,还要在蜿蜒于松枝竹影、危崖怪石间的青石小径深浅起落,峰回路转之际,眼前豁然开朗。芳草迎风,鲜花映日,一抹清渠,勾勒出亭榭的倒影;曲槛迂回,蕴育着思古之幽情。而山庄那片仿古式建筑,外形朴素,里面却极尽豪华。
一名青年男子沿花篱间的小径走了过来。白色的毛衣,笔挺的西裤,把他那高挑结实的身材衬得恰到好处。长而钝的鬓角,薄而润的嘴唇,配上游移不定的眼神,是他?是他!正与几名游客高谈阔论的方宏明跳了起来。
“阿樊!”
“哦?宏明!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他是方宏明的大学同学樊榷。真是他乡遇故知呀,该痛痛快快地喝几杯了吧?不行,太忙,他要张罗他所任职的宏士达集团召开董事会的事宜。宏士达集团,这可是中国知名品牌呀!没听说吗?“外国有可口可乐,中国有宏士达”。羡慕之余方宏明问对方任何职,应该不会“在人家手底下,当个小连副,是个受气的差使”吧?董事总经理汤良的助理,也就是第一助手,不受气吧?行,老同学真有长进!方宏明虽还不至于“自惭形秽”,却多少有些失落感。
贺克士心里却在想女人。大概是由于离异后在这方面一直未有“斩获”,哪怕是朝露浮萍式的也没有,他“憋”久了,竟对今天偶见的一名女子想入非非。她悬在后院一张藤吊床上,晃晃悠悠,身体曲线玲珑而柔软,脸蛋化妆浓淡相宜。奇怪的是,用柔若无骨的手腕,使着娇劲,摇动着吊绳的她,似乎一直在注意对面楼上的一扇窗户。就在贺克士隔着一定的距离坐下观察时,她竟偶一回眸——呀!我们的贺大侦探顿觉又酥又软,连脖子上的毛孔都张大了,自制,自制!他不由得在心里狠狠咒骂起自己来。
咦?怎么还会有一双令人不安的眼睛?难道是幻觉?贺克士收回自己那“洞若无衫”的视线,将它往后扫去时,果然见到了夕阳的余晖里那个瞬间隐没在月门之后的神秘身影。是他!虽然并没有看清什么,但贺克士凭直觉认定是他,那个“仙姑洞”的窥探者。
那是清晨,仙水岩云雾缭绕,贺克士、方宏明和一群早起的游客冒着寒气,奋力登上这拔地侵云的孤峰。临近岩顶,似有似无的山路往下斜插,经过一阵扪萝攀藤的努力,“仙姑洞”那黑黝黝的洞口终于出现在人们的面前。此洞因早年有道姑修行并羽化升天而得名,洞内有庙,洞外有殿,别具一格。正当贺克士默默地坐在洞内潮湿的石头上感受着这千万年古洞的幽密和苍凉时,一道黑影挡住了洞外射进的光线,令他吃了一惊。
虽面目不清,但阴沉的目光还是可以感觉得到,它给这春天的名山之晨带来了入骨的寒意。游客进进出出,本不足为奇,可这人决非一般的游客,贺克士决心弄清个究竟,于是,一场捉迷藏式的游戏开始了,经过了洞内洞外、崖前壁下的一番折腾,不仅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而且看清了他的长相。
光天化日之下,自诩见多识广的贺克士竟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
粗糙、晦暗、阴郁,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尤其是那对眉毛,不,那不是眉毛,那只是两小撮被踩烂的枯草,甚至说不出是什么颜色。
由于是前来纵情山水,体验仙风道骨的滋味,所以,贺克士既没有认真揣测这个特殊游客可能带有的不良意图,也没有预见到可能发生的事件,同时也来不及很好的想像一下那名富于“耐久”性感的女子在从事某些活动时的情景,便在暮色苍茫中被震醒了。
“砰!”
浑浑然,酥酥然的贺克士在昏暗的光线中,从荷花池畔的帆布躺椅上抬起头来,朦胧间,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冲自己挥手。
“贺总!是枪声!”
枪声?在这青山绿水的洞天福地,在这幽雅静谧的亭台楼阁,竟然响起了枪声?是保安人员擦枪走火,还是偷猎者胆大妄为?是幻觉,还是梦境?
他刹那间意识到,是枪声,命案发生了,数日来的悠闲和怡然被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