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1992年第03期
栏目：中篇历史小说
却说春秋时期，吴王阖间欲称霸巾原，便积极广罗人材、屯兵备战。这天，他率众来到太湖，高坐在楼船上，观看孙武指挥的水兵演阵。
锣鼓声中，三百条战舰正在变换队形。忽然，从渔船丛里冲出一只柳叶轻舟，如离弦之箭，径直奔向阖间的楼船，如入无人之境。
闽阊被这意外的事件闹愣了，文武大臣个个神色惊慌，众武士纷纷挺起戈矛。阉间的女儿玉儿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舟上的那位粗壮机敏的小伙子。
孙武的眉头颤了一下，向楼船下面的快船一挥手，十名士兵划动快船，向小舟迎去。
不一会儿，快船载着那个壮汉返了回来，一个士兵冲上面高喊道：“回禀孙将军，这个人想见大王。”
闽间恢复了平静，望着那个手无寸铁，赤足裸背的壮汉，说：“叫他上来。”年轻壮汉被带上楼船。闽阊下意识地抓住剑柄，审慎地打量着走来的陌生人。
这青年皮肤黝黑，肌肉凸暴，身上仅有的衣裳——一条土黄色麻市短裤紧绷绷包在臀部。斗大的脑袋上，生满油黑发亮略带卷曲的短发，一双黑亮的大眸子滴溜溜转动着，惊奇地巡视着眼前这群衣冠楚楚的贵人。两片厚嘴唇肆无忌惮地绽出憨厚、朴实略带天真的哂笑。
“你是什么人，来此何干？”孙武挺身挡在阖间面前，威严地问道。
年轻人眨巴着眼睛，大大咧咧地说：“我叫胜孙牛，来找吴王，”
“你找吴王何干？”孙武手按佩剑，须发飞张，厉声问道。
“干什么？找他来投军，为吴国打仗！”胜孙牛横眉立目，大声答道。
闹叫心里舒服极度了，竟对这位带着傻气的壮汉产生厂极大的好感，便微笑着手捻唇髭，说：“胜孙牛，你来投军，可有什么本事呀？”
“这就是大王，还不快跪下磕头！”伯嚭不失时机地献着殷勤，冲胜孙牛瞪眼喝道。
胜孙牛瞧了瞧捻髭点头的阖闾，扑通一声跪下去，朝船板上磕了一个响头，说：“大王，我要投军！”
阖闾一阵大笑，说：“起来吧。寡人问你，投军打仗，可有本事？”
“嘿，我有力气。”胜孙牛说着，攥起拳头朝阖间一挥。
人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只拳头足有人头大小。
“好。”阖间满意地又问：“你敢同寡人的武士角力吗？”
“什么，角力？”胜孙牛似乎没有听懂，直愣着眼睛。
“哦，就是比力气，摔跤。”被离急忙解释。
“敢。在村里十个后生也摔不倒我。”胜孙牛挺起胸脯，抖抖肩膀。
随着吴王的手势，两个高大强悍的武士趾高气扬地走到胜孙牛对面，一左一右地扑上去抱住他的双肩，往下一扳……胜孙牛双肩一抖，两臂一分，把两个武士抛出五六步远，仰面朝天地跌倒在船板上。
“好。上四个！”阖闾一拍大腿，命令着。
四个武士交换了一下眼色，分上下左右直取胜孙牛，打算以巧取胜。
胜孙牛眼珠一转，不等对方近身，双拳双脚齐下，那四个武士竟如同风吹败叶，全都躺在了船板上。
人们惊叹地点着头；但阖阊却把脸子沉了下来。
“蠢牛不要逞能，大爷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同胜孙牛一般粗壮的汉子飞步上前。他叫吴铁铛，原是山中猎户。此人力大无比，深通拳技，很受阖间赏识，委他做厂个小头目。适才见胜孙牛连胜他手下最勇健的弟兄。便不等吩咐，冲了上来，挥拳便打。阖闻很想有人制服胜孙牛，便默不做声地看着他们相斗。胜孙牛果然不凡，异常敏捷地迎住对手，几个回合之后，猛地一伸右腿，把吴铁铛踢翻在船板上。
吴铁铛恼羞成怒，嗖的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瞪着血红的眼睛，悄悄爬起身，擎刀向胜孙牛的后心刺去。
人们想阻拦也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胜孙牛听到背后风声，猛转身，一把抓住吴铁铛的手腕，猛一拧，刀子掉在了船板上；另一只手急速抓住吴铁铛的腰带，嘿的一声，把吴铁铛举了起来，闷声闷气地说：“这小于背后动刀，不是好人，老子今天摔死你。”说着，直向船边走去。
“慢！”阉间的慢字刚出口，他身后的子渔早已飞一样窜上去，伸出腿往胜孙牛的脚下一扫。胜孙牛毫无准备，噗通一声，连同吴铁铛一起摔倒在船边，巨大的楼船竟然轻轻摇晃起来。
胜孙牛一拧身跳起来，伸手揉揉磕疼的额头，冲子渔憨笑着，说：“好小子，也会背后动手。你敢和我放对吗？”
“这……”子渔不禁回过头去，看阖闾是如何表示。
阉间点了点头。他知道，要想同这个憨勇的壮汉比拼，除子渔之外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
正在兴致勃勃、倚窗观战的玉儿，见子渔要同胜孙牛比拳，不由心头卜卜直跳，竟探出身子，目不转睛地一阵发呆。
胜孙牛抖擞精神同子渔斗起拳来。他左一拳，右一脚，连连攻击，却没有碰到子渔半根汗毛，自己反倒渐渐喘息起来，脚下也有些慌乱了。
子渔原不想同胜孙牛比试，只因吴铁铛不会游水，若被胜孙牛摔进湖中，恐怕性命难保，胜孙牛也要受责。所以一时情急，一脚将二人扫倒。此刻见阖间面色阴沉，情知若不斗败胜孙牛，那几个败阵的弟兄就要获罪，就连胜孙牛恐怕也要倒霉。阖间的妒心天下少有啊！因此，几招过后，子渔使出家传绝技，右腿往外轻轻一拨，胜孙牛便倒下了。
“哈……”阖间果然转嗔为喜，开怀大笑，说：“胜孙牛，寡人准你投军，收你做武士，代替吴铁铛当个小头目，可好？”
胜孙牛从船板上爬起来，不服气地看着子渔，没有回答阉阖的问话。
“快，胜孙牛，还不拜谢大王。”被离向前跨了一步，大声说。
胜孙牛冲被离一笑，跪下身去，说：“谢大王，我愿意做武士。不过，我，我还想同他比试比试。”他指了指子渔。
心绪已经平静的玉儿，猛听到胜孙牛还要和子渔比试，不禁竖起耳朵。
“哦？胜孙牛，你还有什么本事要同子渔比试？”阉间余兴未尽，手捻着唇髭含笑问道。
“我会游水，会抓鱼。”胜孙牛边说边比划，引起人们一阵笑声。
“好。胜孙牛，寡人准你同子渔比试游水。”阖间望着远处，略一沉吟，说：“你们两个，游到前面那只战船再折回来，看谁领先。”
“慢！”随着一声娇喝，五儿走上甲板，不顾少女的羞涩，说：“你们两个比试游水，我把这只玉环抛落水中，谁若是抢行捞得，便以此环相赠。”
话音刚落，把手一扬，那只玉环带着五彩丝绦，如同一道彩虹，落入水中。
文武大臣们惊呆了。阖闾更惊呆了。子渔惊异地瞟了五儿一眼，旋即脸色一红扭转了头。倒是胜孙牛十分友善地向玉儿投去憨厚纯朴的一笑。
阖阊沉默许久，恼怒地瞥了满脸涨红的女儿一眼，咬着牙说：“快捞，快捞！谁能捞到玉环，赏干金！”
子渔尚在沉吟，胜孙牛噗通…声跳进水中。
“子渔，快跳！”
子渔耳畔传来娇滴滴急切的声音。他浑身一震，双脚一纵，燕儿抄水般扑进清澈的湖水。
人们睁大了眼睛，直盯盯地瞅着湖水中那两条一黑一白的身影，劈波击浪向前游去。
子渔真不愧专诸的后代，水上功夫超群绝伦，他很快便赶上和超过了胜孙牛，揣度着玉环入水之处，一头扎了进去。
胜孙牛慌了，猛一阵扑腾，随后也扎下水去。
人们提着心，直着眼，盯住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水面。
阖间站起身子，捻着唇髭，张着嘴巴，两眼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玉儿微微含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住垂在腰间的另一只玉环，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着。
一阵水波荡漾，子渔高举玉环钻了出来，急速游向楼船。
人们情不自禁地一阵赞叹。四周渔船上的百姓们发出一阵欢呼。阖间僵直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
子渔得胜了，中彩了。不过，他没有接受那只玉环，把它双手递绐了阉闾。
阖间凝视着玉环，用手轻轻捋着丝绦上的水渍。许久，才把它递给了身边的女儿。
玉儿接过玉环，秋波一闪，在子渔的脸上飞抚一下，便满面纠红，扭身低头，迈着轻盈的步子走。
阉间见状，眼神一跳，心里涌起一股无端的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