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时代文学·上半月》2012年第07期
栏目：中篇撷英
我常常想，一个人死去后，灵魂应该是不灭的，只不过不再受地球引力的约束，飘飞在宇宙中；或者说，宇宙的空间里，有无数的灵魂在飘动，它们也会与某个星球摩擦，或产生某种关系……
刘凯这个人早已经不在了，他死在四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四十年以后，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某些人的意识中，好像他的幽魂莫名其妙地又飘回了这个地球，飘进了他生前曾与之有过关系的某些人的意识中。
那年冬天，来自全县的各个公社的青壮劳力都集中在一个大水库工地上，热火朝天地挖泥砌石垒堤坝，除了白天大干猛干拼命干，还要挑灯夜战，工地上展开了各种方式的竞赛。县广播站也迁到了工地上，白天黑夜不停地叫喊：某某半边天的铁姑娘，一夜运出多少土方；某某公社挖了多少土石方，放卫星了……蜷缩在席棚子里的知青们，就着开水与疙瘩头咸菜，啃石头一样坚硬的高粱面窝头时，一听到那两个男女播音员这样说，就哄地笑了，嘴里念叨着：说放卫星，还不如说放原子弹、氢弹呢……那意思是说，放原子弹放氢弹更有爆炸效应……
那个冬天的一个早晨，挂在杆子上的高音喇叭虽然还在叫嚷，可人们明显感觉到空中的气流有些不对，可究竟哪儿不对，谁也说不明白。开始的时候，各队的知青们还如往常一样，钻出席棚子后，端着洗脸盆哼着小曲儿，来到避风处的河道上，用十字镐凿开冰面，打水洗脸刷牙。
那个冬天的早晨，知青们在洗完了脸，刷完了牙，涂完了马牌油或友谊牌雪花膏之后，并没有如常地扛起锨镐到工地上去，而是像漫散的流水一样，向工地之外的地方散去。各公社大队的干部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扯住一个知青问怎么回事，知青甩掉揪住他的手，默不作声却很执拗地向工地之外走去。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在工地上的民工们谁也说不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那么看着知青们漫散着离去。人们在干部的脸上看不出门道儿，便抬头看竖在工地上的杆子，那上面有两只张着空洞洞的大口一样的喇叭，天不亮的时候，它们还在哇啦哇啦地叫唤，可知青们开始离去以后，它们也不再发声。
于是，一种莫名的惶恐，开始在工地上蔓延，在人们的猜测中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