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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源:《安徽文学》2009年第11期

栏目:中篇小说

之所以称之为残桥,因为这座桥损坏得快要倒塌啦!两边的桥栏,不是少胳膊,就是缺腿;上边铺的碴子路,早已被来往的汽车和小四轮子拖拉机轧得坑坑洼洼的了。只要是来往的重车经过桥上时,轧得整个的一座桥像发生了8点几级地震似的颤乎。如果遇上了下雨下雪的天气,桥上就变成烂稀薄泥窝子,一旦汽车还是拖拉机陷进里面去,任你司机怎么骂娘也无济于事。司机只得下来亲自去附近的小店里买来几包好烟,点头哈腰地请来几位壮劳力在车厢后面攒劲地推,前边的人还得使劲地开,才能开出来呢!

一夜间,残桥下两株桃花开得如火焰般地红艳,那是昨晚上男人女人碰撞的火花点燃的。

这个早晨,阳光真好。

东关小学教师马春花,这时候,欢快地走在残桥上。马老师正满面春风从桥南头走过来了,她穿着一身漂亮的衣裳,阳光里,让人感觉她不像四十来岁的女人。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她真的显得很年轻,很漂亮,很阳光。

可是,她快要走到桥北头的时候,却听见桥北头的补鞋匠老黑,正在亮开嗓子唱着酸溜溜的拉魂腔:

大路上走来我陈士铎

一去赶会三天多

回来吧

回来吧

老婆在家等着我

……

拉魂腔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皖北地域广泛流传的民间小调,至今闻名遐迩于江淮两岸的泗洲戏,就是从这种拉魂腔演变过来的。

那天早晨,补鞋匠老黑起得特别早,他比小城的第一道晨光起来还早呢!

补鞋匠老黑是个瘸子。他走路依靠着一根刺槐树制作的拐杖,和一辆手摇的小三轮车子。老黑是下岗工人。老黑前些年在县酱油厂看大门,后来酱油厂倒闭了,他就做了补鞋匠。好在老黑家只有他和老母亲俩人过日子,老母亲月月还能领取几百块钱退休薪,老黑给人家补鞋天天多少也能挠几个小钱,小日月还算凑合着过。老黑在桥北头摆地摊子做补鞋匠风里雨里的有十好几年了。刚才,老黑先是用粗壮的双臂把身子支撑起来,然后一条左腿站起来撑起拐杖走到门前,一屁股坐进了停放在小屋里的手摇的小三轮车厢里,用他那两只粗壮的大手,握着前边链盘子两边的手摇把,一圈一圈地转着,带动了前后三个车轱辘向前走动。过了残桥到桥南头老徐两口子那里吃了几根油条,喝了一碗绿豆稀饭,还着实地打了一个饱嗝,回来就开始摆地摊子补鞋了。不同的是,在这个早晨里,老黑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老黑穿得像新郎官!

老黑的补鞋摊子,是在桥北头路西边的垃圾中转站大门门北旁的,挨着桥北头的下坡路边子。前面有变压器和两根耸立的大水泥杆子,后边是垃圾中转站大院墙的水泥墙,那里刚好空出来一小片水泥地留老黑摆地摊子补鞋。

老黑正在开始操作着他的补鞋机咯噔咯噔补鞋的时候,太阳也正在开始懒洋洋地升出来。

阳光把那个角落照得白白的,亮亮的,老黑笑嘿嘿地坐在阳光里,一边给人家补鞋,一边唱着拉魂腔……

嚯!老黑这是咋的哩?是不是狗日的太阳打西边个出喽?这些年,他像这样子高兴还真是老和尚娶媳妇头一回呢!在挨旁边的厕所里值班的小嘴,奇怪地看着老黑,这么想。就两手插在袖口里蹭过来,挤巴着两只诡黠的小眼睛,说,黑哥,小弟我昨个天看你还像熊屌霜打的茄子秧蔫蔫的哩,咋一夜变得像黑叫驴似的神气了呢?狗日的,黑哥八成是昨晚黑里洗桑拿走了桃花运了呗?嘻嘻。小嘴瘦得皱巴拉叽的小脸一笑,脸就撮得像干瘪的山枣子似的了。

老黑喜得大嘴巴直咧,哑笑。就腾出一只手来,插进怀里西装褂子里边的口袋里抚摸着一件东西。那件东西软软的,立即又把他带进了那个美丽的梦中……就说,小嘴你个熊孩子就是嘴臭!乖乖,你整天把洗桑拿挂在你的熊臭嘴上,说不准哪回子被公安局人撞上了一下罚你万儿八千的,看你熊孩子还敢不敢去那里再泡?!

小嘴穿的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那种老式军用棉大衣,上面乱七八糟地补了好几块补钉;排扣掉得只剩下一二个了,敞着怀,里边露出瘦小的身子穿了一件灰巴拉叽的白衬衣;大衣的袖子因为长期用来擦鼻涕,脏得像乡间剃头的老师傅用的剃刀布似的。这件大衣,小嘴差不多一年四季不离身。这时候,小嘴嘻嘻地笑着从怀里摸索出两支皱拉巴叽的香烟,先递给老黑。老黑接了一支,剩下的一支自己叼在嘴上,又从怀里摸索出一枚绿色塑料的打火机,打着火用两手捧着火苗递到老黑的嘴巴跟前,一副很孝敬的样子给老黑点烟。老黑把那支烟又交到他手上,还是给你省一根吧。小嘴兄弟,别再去泡了,真要是被公安局人逮着了罚你款,看你熊孩子上哪弄钱来养活你老婆和孩子?再说了,你起早摸黑地在这里看厕所,苦来几个钱容易吗?

小嘴点着烟,“吱”地一声吸着,两只小眼睛睁得圆圆的,黄黄的,像猫眼石似的,不服气地说,哼!老子才不怕他们公安局的人哩!狗日的,他们去那里×小姐,×得才凶呢!有的×过了还不给钱……

老黑就想起了昨晚上的事……就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了,他终于快乐地笑出了声:嘿嘿。

接着,老黑又酸溜溜地唱了起来……

马老师这时一脸阳光地走到了桥北头,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心暖,清新的春风扑向面来是那么地爽意。回顾多年来的沉默、屈辱、痛苦,婆母那责怨的眼神,同事们的讥笑,丈夫的冷落得不到生理的需求,逢人还要强作欢笑,校院内母子的亲情使她羡慕……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感到她已失去女人的自尊,失去了做一个女人的权利,没有做母亲的情感,她就像是一株干枯的柳树,在大风中摇摆。特别是昨天晚上,丈夫与情人苟合的那一幕,她的内心比黄连还要苦,比撕心裂肺还要痛!但是,她昨天晚上……看似失去理智,推动廉耻,推动尊卑,失去了所谓女人的自尊传统的理念,失去了一切的一切,可她是一个人呀!她有人的本性。她也有七情六欲。她在绝望的时候,为什么不抓住一块木板随洪水一泻而去?她在洪水里终于抓住了一块木板……昨天的苦甜之极,把她推向她人生的最巅峰。今天她慢慢地落下来,她得到发泄,得到报复,得到还原,得到了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真实生活。她没有感到荒唐,她感到了幸福。她在想,人啊,为什么都要活下去?应该怎样活下去?

马老师从桥上走下来,可是,当她沿着下坡路从老黑的补鞋摊子东边经过的时候,脚步声却一下子乱哩。她慌忙地低下了头,垂下来桃花瓣似的眼帘,乌黑的长睫毛怯怯地遮盖着一对水灵灵的眼珠,白脸羞得通溜溜红地走过去了。心说,冤家,真是冤家!心中不由又有一丝无名的忧伤。

老黑突然哑了。当马老师从他的旁边走过去,他心里却咯噔一下子。因为老黑似乎闻着了一种他非常熟悉的味道了。老黑就情不自禁地在观赏着马老师走过去的背影,像磬乡人在观赏着一枚精品的灵璧石,马老师的屁股就一扭一扭地走进了那边学校的大门里去了……

马老师多少次来老黑这里补过鞋,有时候连茄克的拉锁坏了,也来让老黑修理,或者让老黑给换新的拉锁。这些年来,老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去看过一个女人,只是记得马老师文质彬彬的,头发很黑很长,爱留披肩发,稀儿早晚也在脑后扎个“刷把子”,穿得很朴素,人显得有些憔悴。可她今天穿得衣裳特别漂亮,又打扮得特别漂亮,人也显得特别漂亮。

小嘴笑着说,黑哥,你是不是……说得酸溜溜的,说过又嘻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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