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十七的目光无法分辨,可是让她觉得,带着疼惜。
肖元娘款步走到他近前,递给他一盏茶。
他刚一抬手,十七的小手就收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龙九对肖元娘笑了笑,又摇头。
肖元娘摸了摸十七的头,亦是无奈地摇头,之后放下茶盏,坐到罗汉床另一侧。
两人开始闲话家常,说起他们的师兄弟,说起风落修在做的事进展奇快,又说十七平日里的聪慧调皮又世故,还说了一些萧珑听着一头雾水的话。
十七醒了,揉着眼坐起身,倚在龙九怀里要水喝。
丫鬟端来水,龙九亲手端着送到她唇边。
十七喝了两口,低声说了句什么,龙九笑了起来,是萧珑从未听闻过的笑声,是长辈对孩子的那种笑,温和,带着无奈、怜爱。
肖元娘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一大一小,唇边的笑意能暖到人心里。
落到萧珑眼中,却是分外刺目。
他是喜欢孩子的,不是么?萧珑这样问自己。
他还有另一片天地,他不愿意与她提及的一片天地。
这样的情形,这样情形下的龙九,让她觉得陌生。
肖元娘,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为何,就是不舒服。
夜风寒凉,室内三个人似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所以,她连下去入室的勇气都失去,只能在外面吹冷风。
傻傻地赶来做什么呢?真真是莫名其妙。
思及此,她无声离开。
相府的确是让她不安稳,可比较之下,还是觉得回去最好。
第二日,龙九过来时,萧珑赖床不起,没去前面见他。
有丫鬟在院中低声交谈,说萧知夏与萧知秋很是殷勤,受了太夫人的吩咐,龙九一来,她们就在近前端茶倒水。她听了,淡漠一笑。
之后几日亦如此。
萧珑一直安安稳稳地留在相府,午后晚间去太夫人房里坐上一时半刻,大部分时间百无聊赖。甚而,对谁是皇上的心腹都没了好奇心。
心里不高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太夫人的病痊愈之后,再没理由留下去,萧珑返回王府。
回去后才知龙九不在府中,忙的却非朝政或风逸堂事宜,他又去了肖元娘那儿。
这几日一直如此,除了不时去相府坐上片刻,除了入夜回来歇息,其余时间都消磨在了肖元娘住处。
和吉祥如意在床上玩儿了一会儿,萧珑心里的无名火越燃越盛,离府去寻他。
上次来了,后悔;这次来了,后悔加愤怒。
谁能告诉她,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形?
龙九背对她而立,肖元娘侧身站在他一旁。
他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凝视。
肖元娘脸上滑落晶莹的泪珠,随即,她缓缓探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就这样,一个不动,一个抓着他的衣袖落泪。
萧珑第一次痛恨自己轻功太好,第一次觉得到哪里都能被人先一步发觉会更好。
她紧紧咬住下唇,后退,脚步无声,在她感觉,却有千斤之重。
她知道他不是与人乱来的人,知道这一幕必然事出有因,可心里还是气得要命。
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府,径自去了练功房泻火。
迟暮十分,倚红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道:“王妃,王爷回府了,在寝室。”
萧珑握着长剑就走了出去。
倚红被吓得连连后退。
萧珑拎着长剑,径自回到寝室。
龙九背对着她,正凝视着书案上的东西。在她走近之际,将案上东西纳入掌中,回头看她,便是不解,“这是做什么?”
萧珑将长剑丢在案上,坐到书案后的椅子上,盘起腿,面无表情地问道:“回来了?”
“……”这是废话,他没必要回答。
萧珑继续道:“还舍得回来?”
这句他就不明白了,“为何舍不得回来?”
萧珑勾起唇角,假笑,“换了我就舍不得回来。”
“我不是你。”龙九在一旁落座,凝视她,“这几日忙什么了?有没有要对我说的事?”
萧珑继续假笑,“你做过什么,怎么不先和我说?”
“……”
她情绪不对,龙九觉得还是先等她平静下来再说,便要起身,“你累了,先歇息。”
萧珑却眯了眸子,似笑非笑,“心虚?”
龙九拧了眉,“我做过什么心虚的事么?”
“我在问你啊,说来听听。”萧珑双手交叠,活动指关节,脆响连连。
“风落修帮我做一件赝品,我每日去看他的进展。”龙九带着询问看她,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对。
萧珑惑道,“怎么我去了两次,看到的都是别的。”
龙九目光一沉,“这是挂念我,还是跟踪我?”
萧珑笑意加深,笑颜无害,“和你在一起久了,难免要染上你的习气。便是跟踪也不是稀奇事。”
“你看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龙九微微侧转身形,用的是闲聊的语调。
“我看到的是其实你每日大可不必回来,直接住到那儿去算了。”
龙九忍耐地看着她,“胡说八道。”
萧珑也忍耐地看着他,“我还看到了肖元娘的泪,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龙九有些不耐烦地回道:“无非是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萧珑呼出一口气,抿了抿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想听听。”
“……”
他不肯说。
萧珑猛然起身,“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却要我对你言无不尽!为什么?我看到别的女人扯着你袖子哭还不能问了么?你把我当谁了?又一个十七么?又一个小孩子么?我真是……”她咬了咬牙,“真是受够了!”
她抓起长剑,要带着件兵器回娘家,如此,叶明风总不敢再随意出没了。
“那么,阿浔,你告诉我。”龙九对她激烈的反应不为所动,语调甚至分外平静,“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