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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生

次日,摸着那病人的烧退下了,老婆子不禁朝天上虔诚的拜了几拜。

男孩一脸惺忪,走进来就问道:“娘,阿妹还没醒吗?”

这孩子还真上心,“应该就快了!对了,你爹呢?”

阿妹的脸色好看多了!

“爹又进山了,带了饼子和一些肉干,说是下午就回来!娘快看呀,阿妹她是不是醒了?”

赵金姑一睁眼便看见床前坐了两人,再看他们穿的都是金服,不由心生警惕。

这都是什么人?

又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小姑娘的戒备心不少,老婆子温和道:“姑娘不要害怕,我们都是附近的农人,没有坏人的。”

这说的是金文,自己前世在金朝皇宫中耳宣目染。说起金文,与他们本地人相比也没什么差别。

阿妹睁眼的样子更好看,水汪汪的大眼中印的都是自己。

“阿妹别怕,还是我爹和我娘把救你回来的呢!”

赵金姑想要开口道谢,发现喉咙里一动便如挨针刑。

她指了指嘴,使劲摇了摇头。

老婆子见她要起身忙按住她道:“好孩子,你嗓子伤的厉害,大夫说你暂时不能说话。”

她拱手谢了谢,这里一眼便可看到首尾。

自己躺着的土炕占房间的三分之二,北边一溜陈旧黄铜合页拉手炕柜和一张炕几,其余再无他物了!

这姑娘穿着不俗,不像是普通人家的。

老婆子试探道:“姑娘,你是哪里人?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过来接你?”

赵金姑不清楚状况,摇了摇头便垂丧的低下了。

这里也算是陋室了,怎么与皇宫一点边都沾不上?

难不成是出来了?

糟了,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因为根本不可能!

阿妹看起来好伤心,一定是她的家人不要她了!

“阿妹别难过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用担心!”

老婆子松了一口气,她是无家可归了,那她是怎么被人埋在乱葬岗的?

“姑娘,你是怎么到、、、到那个地方的?”

“就是,谁那么狠心把你丢在乱葬岗的?阿妹你说,我一定给你出气!”

男孩英气的长脸上满是认真,赵金姑意识到她没有出现幻觉。

迷糊中身体轻飘飘的,忽然一下又变得沉重起来。

是真的离开那座吃人的牢笼了!

见她没法说话,哭的厉害。

老婆子不忍心道:“孩子他爹姓那拉,你叫我那拉婶子就是了。”

“要是没别的地方去,你就在这儿住着!只是、、、我看你穿戴皆是好的,怕是委屈你了!”

赵金姑激动得又是摆手又是作揖又是点头的,这是同意了。

“你只要不嫌弃就好,这是我的小儿子,我看他比你长上两岁,你就叫他阿哥吧!”

瑞祥急着表现!“阿妹,我叫瑞祥,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包管给你打回去!”

对于这位漂亮的阿妹,他心里别提多喜欢了!

这对母子有着最朴实的笑容,让她高挂的心终于落下了。

喉咙里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还活着,且出来了!

在这里一住就是半年,这期间她一直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

实在是她的声音,太过晦涩难听了!

为了不让人怀疑,她编了一个凄美的身世。骗得一家三口人同情心爆棚,名为墨尔迪勒忠云。

赵金姑,这三个字在她的人生中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她原本想往南去,可是喉咙里的伤反反复复,直到冬天才算痊愈了!

现在正值隆冬时节,外面冰天雪地,滴水成冰。这对于常年处在南方的她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哪怕曾经住在这里多年,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一天,瑞祥跟个雪人似的从外面回来道:“娘、阿妹我回来了!”

一阵风裹雪吹进了房里,这让在暖炕上的两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那拉大叔和瑞祥手里都拎着猎物,那拉婶子非常高兴,她下炕趿着鞋。

“快关上门,这天冷的厉害!”说着就拿起门后的扫帚给他们扫去身上的落雪。

忠云放下手上的针线活,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滚水。

“婶子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早早在锅里熬了姜汤,我这就给你们端来。”

瑞祥抢在她面前,神秘兮兮道:“阿妹先别走,猜猜我给你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大叔和阿哥刚从外面回来,喝碗姜汤也好暖暖身子。阿哥有好东西,我回来再看也不迟。”

阿妹的性子太沉稳了,送她什么她也不在乎。“我不冷,阿妹不用去了!”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我知道阿哥不喜姜汤,可姜汤对身体好,不能不喝!”

瑞祥有点小伤心,她又误会自己了!“我真有礼物给你,不信你瞧瞧!”

说完他就从袖口里摸出一只小松鼠来,那小松鼠身上的毛又长又密,一双机灵的小眼睛四处乱看,可爱极了!

“这是给我的吗?”

赵金姑对任何一个金人都有着强烈的排斥,包括对自己有再生之恩的这家金国贫民。

哪怕他们对自己再好,也改变不了什么。

终于看到阿妹惊喜的样子了,果然,小姑娘都喜欢这种幼稚的小玩意。

“是啊,它很温顺,不会伤人的。”

她捧接过来,毛茸茸的暖意在手心处荡漾,直进心扉。

那拉大叔看着他们兄妹相处的不错,脸上都能开出一朵花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一处山林中绿意盎然,野花遍地,蜂飞蝶舞。

“阿哥好厉害啊”

瑞祥轻巧射到一只跑得飞快的兔子,忠云从后面跟上来央求道:“阿哥,能不能教教我射箭啊?我也想像阿哥一样厉害。”

一双大眼希翼的看着你,让人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妹想学也是成的,你身子娇弱,不能练习时间太长了!”

这里的孩子颠覆了自己之前所见,几乎人人习武射箭。

在乱世之中,武力决定一切,由不得自己了!

“阿哥让我什么时候练我就练,我都听阿哥的。”

“阿妹最乖了,可你要记住了过犹不及。不过,你适当锻炼,身体也会变好的。”

“谢谢阿哥!”“我身为阿哥,就是为你做再多的事情都是应该的。”

“阿哥最会哄人了!”你不用太热情了,这还是记忆中的大杀四方的金人吗?

“阿妹,我都是认真的!”

他的肺腑之言怎么在阿妹眼中就是戏言了?

没关系,我都会证明的。

“咱们出来也不久了,婶子在家该等急了!”

“嗯,这就回去!阿妹你累不累?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忠云退了一步,“一点不累,我还能一口气跑回家里呢!阿哥来追我啊!”

说着人就先跑了,自己都是个老姑婆了。

如今要是让一个毛孩子背着,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家中,那拉婶子早已做好饭菜,一家人围坐在炕桌上吃着热乎的粗茶淡饭。

以前的一切如烟似梦,虚幻的想不起来。

家里的温馨,细腻的程度都能从毛孔中感知,舒服的让人贪恋。

看见他们回来,那拉婶子就道:“也不知早些回来,饭菜都要凉了。瑞祥你也是的,你阿妹身子娇弱,以后可不能再贪玩了!”

瑞祥被说也不生气,拿着一块蒸饼就放在嘴里,吃的香甜。

“婶子,是我发现东头山上有兔子,就让阿哥带我去玩的,不是阿哥的错!”

那拉婶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瑞祥贪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了忠云打掩护,更放开了!

“家里还能缺那一只兔子?饿坏了你,到时看你还帮不帮他说话了!”

瑞祥不满道:“娘就知道说我,我都以为自己是从外面捡来的。”

那拉婶子拍了他的头一下笑道:“你是野惯了,你阿妹可不能学你,以后可记住了!”

“我知道了,没有下回了!娘,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咦,怎么没有看见我爹?他去哪了?”

“你看看,这嘴里跟炒了了豆子似的又多又快,少说两句吃饭了!你爹去田间除草了,等会儿我也过去。”

“、、、、、、、”

在自己的印象中,所有金人都是十恶不赦,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却想不到,原来他们中也有平穷善良的。

生活中的唠叨,也成了一种温暖。

一转眼功夫,一个月又过去了!忠云的箭术练的也是有模有样了!

“瞄准目标后,运足力气,不要分心,射!”

看着兔子又跑了,忠云气的直跺脚:“哎呀,那兔子后面是不是长眼了?”

这才是姑娘家该有的神情,一天到晚都波澜不惊的,多没生气!

“阿妹别恼,你只学了两个月,这已经很好了!”

“只怪我太笨了,不然早射到了!”还是锻炼的不够,臂力有待提高。

“谁说阿妹笨的,阿妹可聪明了!我刚接触射箭的时候,还不如阿妹呢!”

为了阿妹能重拾自信,瑞祥不惜把自己的黑历史都说出来了!

“阿哥四岁就开始学了,如何能与我这个大年龄相比啊!”

一声吆喝传来:“嗨,瑞祥,你和你阿妹都来了!”

只见不远处有一群一般大小的孩子,他们手拿弓箭,一同朝这边走来。

瑞祥有些不高兴被打扰,“阿克占松、尼莽古林,你们怎么来了?”

其中一个较大的孩子道:“怎么这山林只许你们来,就不许咱们来了?”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就是看见你们来这里高兴的!”

“你少胡编乱造,自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哑巴阿妹来了以后,就跟个娘们似的连房子都不出了。”

“还高兴见到我们,你拉倒吧!”

瑞祥听不得别人说阿妹一句不好,就愤怒道:“我阿妹不是哑巴,她会说话的。”

“那她怎么不说啊?”

一个身着红衣打扮靓丽的小姑娘附和道:“就是,她一定是个小哑巴!”

瑞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斛准珊儿,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起哄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那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

小姑娘漂亮的眼睛闪现一丝泪花,转头看向远边的一处花丛,再不理他了!

这些人是从哪里听说阿妹是个哑巴的?

“阿妹嗓子不好,说不得话,她不是故意不说的。”

阿克占松心下动气,这人的一贯风格,有好东西绝对不会拿出来的。

“你倒是会装蒜,也不知你和她都说了些什么?她一见到我们就跑,更别提说话了!”

“没有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

赵金姑见他无法收场,道:“我叫墨尔迪勒忠云,是阿哥的远房表妹!以前有失礼数,就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请大家多多包涵。”

她一身藕荷色缘边粗布左衽袍子,扎大红腰带。

头戴一顶红色垂珠小帽,发成无数细辫子,模样极其可人。

在给她打扮这一方面,那拉婶子可谓是不遗余力,真是弥补了以前心中无女的缺憾。

大家想不到,一个甜美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却与成年男子一般暗沉沙哑。

吓得其他孩子都不敢说话了!

瑞祥替她心酸:“阿妹的嗓子在生过一场大病之后就成这样了,不与你们说话也不是有意的。”

“如果你们不喜欢,大不了以后咱们就不在一处玩了!”

阿克占松一脸不在意,这嗓音又吓不到人。

“你小子可把我们看扁了,谁在乎这个了!墨尔迪勒忠云,我就叫你忠云好了,我可是这里的头领,你也叫我阿哥就是了!”

这里确定是金人的地盘?不像啊!

“松阿哥!”

斛准珊儿道:“你叫我阿姐好了!瑞祥,你怎么不早说啊?这样我就不误会了!”

瑞祥不解,“你误会什么了?”

瞧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她又气道:“算了,我不理你了,真讨厌!”

她走过去拉起忠云的手道:“忠云阿妹,我带你去采花,那边开的可好看了!”

瑞祥不放心道:“珊儿,你慢些跑,阿妹她跟不上你。”

阿克占松道:“珊儿性子野,别再跑没了,咱们快跟过去吧!”

采花的恬淡,很快被一阵马蹄声破坏了!大家都往马路边上跑。

“哇噢,好威风啊!”

完颜绪宗骑着高头大马正从林间的路上走过,队伍中旌旗猎猎,井然有序,瞧着像是出来打猎的。

好好摘个花都能遇到他,难不成天要亡我?

看着他年轻的容颜,谁能想到他的野心会隐藏在残暴的血腥之下?

一个臭名昭著的杀人魔头,如何能登上胸怀天下的九五之尊呢?

他骗过了所有人,包括疑心多虑的金章宗。

多年后,他从自己的兄长手里抢过帝位,使得整个金国更加强大。

只可恨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瑞祥崇拜道:“阿妹,你看那就是瑞亲王,他是我们大金的英雄!”

一个乱杀无辜的人,怎么能被称为英雄!“我知道,王爷是大金最厉害的人了!”

“阿妹说得对极了,阿哥长大以后,一定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忠云不想看到瑞祥也变成一个杀人魔头,不由惊呼道:“不要!”

完颜绪宗眉头轻皱,凡自己所过之地,任何人都不敢大声喧哗,这是哪个野孩子。

阿克占松高兴道:“瑞祥,王爷在看我们呢!”

“不是看你们,是在看我!”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满脸激动又尊敬的迎着他。

他这个人非常精明,自己越是逃躲,就越容易暴露。

忠云低着头恭敬的站在孩子们身后,等队伍离开了,才发现后背起了一层汗意!

完颜绪宗回想起孩子们对自己的敬意,心里很是骄傲。

不过,刚刚有个小姑娘的身影很是熟悉,只一时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了!

有疑虑的事情,他总是要弄清楚。“来人!”

一个士兵跑来道:“在!”

“去把刚刚在路边的那几个孩子带过来!”

过了两刻钟,那士兵回来禀报道:“报告大王,那群孩子都已经走了,要不属下叫人把他们抓过来?”

天边乌云浓重,这就要下雨了!

“不用了,继续赶路!”

他怎么会觉得一个小姑娘熟悉呢!

笑话!

多年以后,完颜绪宗一想到这个时候,心里懊悔到不行。

忠云手里的野花都被捏蔫了,只愿他不会记得自己。

瑞祥见她发呆,就拉着她的手道:“阿妹,咱们再不回去娘又该着急了!”

“好,咱们这就回去!”

金国之地始终不安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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