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突然间浓云暗淡,炙日隐遁,阵阵风霾铺天卷地,直刮得行人四处奔走,寻找遮蔽的场所藏身。眼看一场大雨行将倾盆,对于连日来的浓夏高烤热度将有一场畅快的缓除。久遭高温伤害的人们都在翘首以盼,想必定是期待甘霖来的更加霑霈一些,让风清云舒来的更加彻底一些。然而,在公园一处角落里,年轻的冯文却焦急万分。刚才还入得凉亭观赏河流金波熠熠,翠染河堤,一颗苦闷的心情因为近来刚刚应聘找到工作而疏快的时候。他现在不得不赶紧回家,那个可谓家徒四壁,还是租来的穷窝。因为,在他那个破旧的租住窝里,甘霖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内涝。
即使飞沙走石让人睁不开眼睛。但冯文必须排除万难,赶紧回去,他知道母亲一定是慌乱地整出了那几个盆盆,准备与天雨战斗,纵然全身沾湿,也不会放弃。
自行车飞也似得疾驰在狂舞尘沙的路上,他得保持高速才能尽快赶回去,同时还得防备车来人往。但,冯文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也是个精瘦灵动的男子。他拥有年轻人都该具有的充沛精力,自然乐得于平日里的奔跑和骑行。此刻,他双脚灵巧地踩踏,自行车轮就这般直线地滚动着,毫无压力,仿佛飞驰的摩托车一般迅捷。
风霾越发狂劲,路上行人几乎再难看见,然这也不能阻碍年轻冯文的强大归心。豆大的雨滴已然试探着掉落,冯文感觉非常不妙,车轮有些S型冲向前方。他就算年轻,精力再好,飞驰的自行车超出了安全行驶必备的速度,那么险况即刻便降临。所谓车祸十有九快,为了避让一位行人迎面相撞的危险,他一个急刹车,顿时失去了重心,仿佛自行车不再受他的掌控,随意地倒向了路旁。
这一倒地,避不了、闪不开。重重地摔在了路旁绿化带的草坪上。也是幸运之神眷顾,否则不摔死恐怕也得摔成重伤。
起身,幸好只蹭破了点手臂上的皮,并无大碍。他龇牙咧嘴地摸着破皮的手臂看了看,接下来,他就该寻找刚才那个冒失鬼,讨要说法。然,狡黠无耻的冒失鬼却见势不妙,趁冯文不备的时候已经偷偷溜走了。
“什么玩意嘛!真是。”冯文恨恨地自语了一句。
雨水开始浇淋而来,顾不得纠结,他扶起自行车便跨上,重新坐上坐垫,双脚继续重复刚才的卖力运动。
雨水无情地洒落,毫无怜悯之心。任由孑然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长路漫漫里。直到,这个背影终于出现在城郊结合处的一户人家,一座年久失修,老式砖瓦结构的老房子旁。
雨淋而精湿了的年轻人矫健的身躯,刚把自行车停在屋檐下,他便飞身窜入屋内。眸光直扫一处,是去找寻母亲的身影。
母亲担忧的眼神仰望着破漏的屋顶,而雪白的头发已经遭遇过了水淋,是那么凄楚无助。她能怎么办,贫穷的家境使得这位五十出头的妇人已然老态必显,仿佛七老八十般的垂暮之枯颜。
为了给躺在病榻之上的男人---冯文的父亲治病,家中所有的积蓄都已用之殆尽了,并还从亲戚朋友处借了十多万的外债。
“妈!你衣服都淋湿了,赶紧去换掉,千万别着凉了。”冯文忧苦的眼神看着母亲说到。
母亲被儿子的话语打断思绪,仰起的目光便回转看着儿子。突然,一脸的惊讶:“小文啊!你怎么全身都淋湿了,你快去换衣服。”
母亲项来倔强,这一点,冯文非常清楚。言多无益,只有自己先换上干净的衣服,母亲才会放心,才能将那张惊悚的垂老脸容稍稍放松驰些。
家虽然贫穷,可亲情凝固,没有谁会无端埋怨半句,顶多父亲在身体十分不适,疼痛的时候才控制不住牢骚两句。
冯文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母亲才去里屋。这时,儿子久郁不散的脸上仍旧密布愁容。他看到病榻上枯瘦如树干的父亲,心头再次悲苦凄凉。雨水和泪水已经交织而混,模糊着眼前的一切。
还好,床铺所在的拐角倒不漏雨,加之母亲刚才就将盆儿及时放置,屋里也没漏着多少雨水。
呼吸平缓,好似这样糟糕的雨天与自己无关。父亲微闭半睁的双眼还是微闭着,既不做声,也不焦急。
儿子并不因此有所怪责,因为他知道,父亲的癌症已经到了晚期,治疗也毫无意义。死亡会在近期某个时刻悄悄降临,并将永远地带走这个曾经坚强而肯于劳苦的中年男人。
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冯文转身,就去找了抹布擦着溅到凳子上的水滴。而后,便是坐下,呆呆不语。
换好了衣服的母亲也来了,看着儿子发呆的样子,她努力地挤出半点微笑道:“小文,你看着点你爸,妈妈做饭去了。”
“哦!”回眸,忧郁的眼神望向母亲。
可母亲毫无能力,她无法宽慰可伶的儿子,一个曾经初中没毕业的、只知道在乡下务农的普通妇人,面对如此的窘境,她没倒下就已经超乎异常了。
坚强的动力来源于母亲坚毅的家庭观念,和平时总不气馁的生活态度。为了补贴家用,几乎寸步不离照顾命不久的丈夫,且母亲也只能干些最简单的手工活。如从玩具厂带些搋工活计回家飞针走线挣些小钱就是一种遇难祛难的积极人生态度。
母亲是勤劳的,但微薄的收入怎么能够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呢?何况父亲常常需要打针吊水延缓生命。那么,买来药品及请边旁诊所护士打针吊水也都是需要用钱来开路啊!就算有些时候人家念及悲惨的一家人,象征性地收取点零花钱。
为了解决面对的极其窘迫局面,母亲用心去学会了打针吊水、护士干的工作;儿子冯文外地打工又失业便回到了家乡,在周边找了个送快递的辛苦工作。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从此也可以相互的照应。
所有的希望和爱好都被击碎,挣钱才是第一要务。再者,剩下的时光便是等待父亲的归西。直到那一刻,或许冯文才会走出冥狱般的生活。
忧伤毫无价值,特别是这样一个物欲丰沛的社会,依靠救助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冯文知道,一个人活着就该懂得感恩,所以,他不再指望谁来帮他一把,或是可怜巴巴地到处宣扬自己的难处。他努力的成果并未白流,外出打工挣回来的钱好歹也为这个濒临崩溃的家延续了一段时间的基本生活保障。
接下来,他找到了工作。送快递虽然辛苦,可在师傅的帮带下刚工作了两天的冯文发现这并不如外出打工来得更加艰苦。仅仅是消磨时间,体力活反倒减少了许多。
父亲终于艰难地开了口说话:“小文,我想喝水,想吃东西,肚子饿了。”
还在怔怔的冯文顿时转念,回头看着父亲。心中难免伤感,愁苦的眼神看向父亲,颤巍巍嘴巴说道:“哦!爸,我去给你倒水喝。”
流眄而无力的目光突然充斥着说不清的光泽,就似回光返照一闪。冯文不敢多想父亲刚才的目光闪烁,他害怕这样的悲剧结局会来的太快。
水倒来了,冯文搀扶着父亲,帮他抬起上半身斜靠在厚厚的枕头上,温温的水便慢慢地送到父亲的嘴边,让他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父亲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喝水、吃东西都很费力,难以下咽。然而,以孝道为重的冯文感念父亲曾经为家庭,为妻儿所做的一切。不计艰困地与母亲一起陪伴和照顾父亲这人生最后的一程。
老天仿佛总是喜欢和贫穷的人家过不去。哪怕是几欲陷入绝境的可怜人家。风势催雨狂,这噼啪的雨滴竟然将床边的那扇本以朽木框上的玻璃吹刮掉落于地面。‘啪’的一声脆响,玻璃摔的粉碎。
容不得慌神的冯文反应,那呼呼的恶风再携着冷雨奔泻而入。已经给到处漏雨的老屋送来可以洗地的雨水。
“哎呀!”一声惊呼,冯文放下水杯,一个窜身,起来便拿盆去堵。
听到响动的母亲异常惶急,连忙跑来帮着儿子提盆堵上窗台。
“小文,快去找几个塑料袋来,把窗户堵住。”焦急的母亲思路倒算是清晰。
听从母亲的建议,冯文立即就去找获几条塑料袋,剪开、拼在一起。又找来了锤子和钉子便和母亲一道将漏雨的窗户给堵上了。
总算,狂风冷雨不再往屋里进灌,松了口气的冯文心里闪现出一丝的安慰。
然而,他眸光闪转的时候,却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事,那就是母亲的右手被窗台上的碎玻璃渣给划破了,鲜红血液流出。
“妈!…”冯文嘴巴张的老大,却一时失语了,也慌了神。
沉重的脚好像迈不开步子,明明他知道自己该给母亲找些药水、胶布来包扎。
母亲并未太在意,也许是儿子异样的眼神,她才感觉到了什么。低头看着流血的右手,下意识地用左手使劲按压住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