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玥嗓子痒痒，心血来潮，忽想唱上几句。
放下绣片，跑去箱笼里翻出红帔，试着打个旋子，将红帔轻轻一抖，披上肩头。随后，亮出窈窕身段，伸出兰花纤指，接下来一个漂亮的水袖组合，纤手软臂，施以精巧的勾、抖、撑、绕，把妖娆的小身段展露得婀娜多姿，曼妙柔美。
尹有树偶见女儿施展，十分惊诧，女儿那小模样儿，分明就是她母亲于彩凤当年的风姿啊。
遥想往事，仿佛昨日，尹有树就着女儿的开场，轻起台步，摇头哼起了于彩凤当年的唱词儿：“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尹玥只得停住，笑道：“爹，我还没张口，你倒先唱上了？”
尹有树一愣，是自己入戏太快了！“呵呵”一笑，赶紧收住。
明知是手中的行头勾起了父亲的回忆，尹玥本能地把红帔朝身后一藏。
“还藏个啥？”尹有树早已看在眼里，“那是你娘的行头，你拿出来何用？”
尹玥笑盈盈地：“嘻嘻，爹，我想唱上几句么，就不能拿来试试？”
“咱说好，我可不许你去唱戏！”尹有树语气生硬，眼里透着忧郁。
尹玥见父亲不开心，放胆儿逗着：“爹是放不下娘亲吧？那就赶紧去把娘亲找出来呀。”
“凭啥我找？谁叫她跟那个破班头鬼混！”尹有树话一出口，立马感觉不妥，做贼心虚地瞅了一眼女儿的表情。
尹玥一脸好奇：“破班头……鬼混……啥叫鬼混？”
尹有树稍稍松了口气，幸好，女儿不懂那俩不雅的字眼儿。
“不懂最好！忙你的吧！”尹有树有些烦燥。
尹玥想起紫玉公主的往事，有段时日父皇忙于国事，常常对娘亲缺乏关照，因此两人常闹出误会的往事，笑着安抚道：“爹，虽然我不懂，可也有我懂的，或许娘亲本来没做错什么，只是你这个当爹的小心眼儿，若是将来有一天，爹不再小心眼儿了，娘亲说不定就回来了？”
“你最好把你娘忘掉，我也是！”尹有树掩饰不住内心的郁愤，忽又变得伤感起来：“你娘她不会回来了！”
尹玥到底不知这对夫妻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然傻傻地想着当年做滕国公主，凭自己做女儿的柔情与机智，曾经弥合过父皇与娘亲的感情裂痕，痴痴地又想：嗯，不用急，或许有一天，我能让这对夫妻重归于好呢？不仅重归于好，还能像贞儿爹娘一样，再给我生出一个弟弟来，这个家，不是更热闹了？
尹玥瞎想一通，很自然便想到了那晚，跟贞儿误打误撞遇见的那一幕，脸“蓦地”一红，自己捂着脸，羞羞地笑了！
父女俩老这么争执下去，总也不是个办法，得换个气氛了。
尹玥忽地变了脸面，“咯咯”笑着：“爹，明明是你忘不了唱戏，上次你为躲那驾马车，无意中亮出那几招，还真是不减当年！爹，你人虽离开了戏台，心可从没离开过戏台吧？”
尹有树一时无语，可他内心真不愿女儿走上唱戏那条道儿，“好了，唱戏这份差使，对你不合适，你玩一会儿，把那红帔收好吧！”
“不，我再试一会儿嘛！”尹玥有点不舍。
生在戏曲人家，从小受父母熏陶磨砺，又有着无师自通的天份，尹玥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唱功，更别说她曾是紫玉，曾是滕国公主，那更是个无师自通的，唱了穆桂英，又唱花木兰，一招一式，像模像样，没人叫好，她就每唱完一段，“咯咯”笑上几声，自得其乐。
尹有树也不再阻挡，任由女儿疯去。
尹玥疯够了，把娘的红帔收好，舒心地躺在床上，想着静宇学堂的日子屈指可数，豫府公学一旦上不了，自己能做些什么？
“大不了，也走娘这条路，唱戏去！”
尹玥算计着未来，两眼矇眬，毫无睡意。
贞儿家，正为一件事闹得不快。
刘家被永城孙殿英托人接连催婚，刘北山左右为难，去老娘坟上哭了一场，回家后闷闷不乐，每想到妙龄女儿要做孙家二房，心中极不是滋味，却又苦无良策，凡事看不顺眼，在家不是生闷气，就是抽闷烟。
孙殿英得知“准岳丈”刘北山从军归来，专程送来一马车鲜货，本要隆重面见“准岳丈”大人。可刘北山听说准女婿要来登门，甩手出门，撂下一句：“贞儿她娘，你瞧着办吧！”
杨秀艾急追出门：“哎哎，她爹，你去干啥？”
刘北山头也不回说：“就说我出门了，不在家！”说完，溜之大吉。
父亲避而不见，刘贞儿更是不愿见那个孙殿英。
客人来了，总得要有人应酬，杨秀艾只得自己出面，想着如何应对。她本是个无主见之人，婆婆在世时，一切都由婆婆作主，凡事到了她这里，都是三不管四不问。如今婆婆去世，男人归家，本该男人出面的事，刘北山赌气走了，留下她这“准丈母娘”，对婆婆生前作主的事，除了照办，别无它法，既然男人说了要她“瞧着办”，她只好依照旧规，把孙殿英送来的年货照单全收。
孙殿英带着卫兵，派头十足，交付完鲜货，说要见贞儿一面。
杨秀艾又没了主意，跑到里间央求贞儿：“孙家要见，出来见见吧？”
贞儿利落地回了两个字：“不见。”
孙殿英趁机传话进来：“有几匹新布，专为贞儿姑娘预备，往前天冷了，做几件新衣、新袄。”
贞儿隔着门帘说：“不劳你费心，家里吃的穿的都有。”
孙殿英并不死心，坐了一会儿，又叫媒人传话：“送上年货，孙某要留省府公干，家里有需要办的事，缺人手时，不妨交待给孙某办理。”
门帘里，贞儿提高了些嗓门儿说：“家里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孙殿英见不上贞儿，只得客气地跟“准丈母娘”告别一声，悻悻而去。
打发走了孙殿英，杨秀艾把鲜货点了点，取出布匹，要为贞儿订做新衣。上街选好一家老裁缝店，要贞儿前去量尺寸、选花色、定款式，做娘的，她必须把女儿好好打扮一番。可是，刘贞儿推说学堂有事，决不肯去裁缝店。
孙殿英前脚出门，尹玥后脚来找贞儿，一进门，见刘家正在忙碌，一堆鲜货、布匹等待收拾，尹玥便知，定是永城孙家送来的大礼。
尹玥察看贞儿脸色，不见喜色，满是郁气，猜想贞儿可能正在生气。
杨秀艾见是尹玥，寻思，女儿家的事，外人按说不宜掺和，可她俩小闺蜜不一样，拉住尹玥说：“你来得正好，俺家这位谁说都不听，你劝劝她吧。”
尹玥笑道：“放心，把她交给我了。”
杨秀艾哪有这么放心？少不了又嘱咐一通，她担心尹玥万一也被贞儿顶撞，那样会闹腾得更加不堪，“尹姑娘，你就随她的意，她要怎样就怎样，陪她出来走走也好，说不定散散心就没事了？”
尹玥口里答应着，暗暗好笑，唉，也真够啰嗦了，咋说起来就没个完呢？
尹玥上前劝了几句，还好，刘贞儿只是低头不语，情绪并不激烈。
“走呀，出去玩。”尹玥见贞儿并无推托之意，拉上她的手就走。
院外的瓦屋上，落下一对喜鹊嬉戏，尹玥趁机逗趣：“瞧呀，鸟儿成双对，多好的兆头，有人要做新娘了吧？”
贞儿抬头看一眼喜鹊，两眼呆滞地：“愁死了，别闹！”
尹玥跳着脚，围贞儿转了个圈：“不对哦，脸都红了，心里美吧？”
贞儿使劲跺脚发狠：“你超没劲！脸红是给气的，我憋屈，烦！”
“真生气呀？”尹玥见贞儿气得手都在抖，这才有点怕了。
两人默默朝前走了一段，贞儿冷不丁张口了：“哎，我爹不愿见他，让我娘看着办，我娘向来没主意，就来问我，那让我咋说？我根本就没答应过这桩婚事！可是，我说了算吗？”
尹玥挽起贞儿的手，一时不知说啥好，婚姻之事，都是大人们定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摆在了闺蜜姐妹的面前，都说当事者迷，可是这会儿，连尹玥这个旁观者也迷了，不是说和合婚配、良缘佳期吗？可这姻缘来了，这一家人反倒陷入了纠结！又一想，也可能是贞儿把婚姻想得太理想化了吧？若能放下身段，说白了，就是再世俗一点，或许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
有了这想法，尹玥试探着劝道：“贞儿，想开些，不就是让你见他一面么，你只管见见他人咋了？见了他人，说不定你就喜欢上了呢？要知外人看你刘贞儿跟孙殿英这门亲，都说是极好的姻缘，我爹也说了，贞儿有福啊，永城来的新女婿，又排场，又大方……”
“我不稀罕！”贞儿低下头，呆呆盯着自己的脚尖。
尹玥吐了吐舌头，似笑非笑：“稀罕不稀罕，嫁人都是早晚的事儿。”
“你！”刘贞儿无奈地瞅一眼尹玥，内心有点小复杂。
她不愿见孙殿英，不全因奶奶为她擅订终身。爹娘听到的风言风语，她也有零星耳闻，孙殿英的家世决定了他的霸气个性，她刘贞儿偏不待见霸气外露的人！孙殿英每次来，都有意无意显露些霸气给家人看，各种显摆，令她生出各种厌恶。
这一次，孙殿英又说，要在省城呆上几日，去省府公干。你一个土豪强人，去省府公干个什么？原因只有一个，你孙殿英跟省府瓜葛不浅，除了靠手里有枪有兵，还靠你那一身匪气。眼下这世道，怎一个乱字了得，妖魔轮流当值，小鬼儿轮番做庄，算你孙殿英生得逢时，能以一身匪气大行其道。你孙殿英说来给我刘家送鲜货、给我贞儿送布匹，恐怕也是个幌子吧，至多你也是捎带而来，去省府拜高官、买路子、找后台，那才是你孙殿英眼里的正事儿吧！贞儿一边胡思乱想，猛抬头，见是省府的高墙大院，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内心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这省府，距我刘家可谓近在咫尺，可是打贞儿记事儿起，贞儿祖孙三代，没谁踏进这院子半步，你一个土豪强人，进省府如进自己家门，动不动来逛上一趟，这省府，也不知是给谁开的？我刘贞儿不是富家小姐，不是金枝玉叶，可要让我嫁给这种人，不如干脆死了好！
“奶奶，这就是我的命？”贞儿想着想着，忽然眼眶潮湿，她想哭，朝前跑了几步，忽又停住，转身抓住尹玥的手，脸上透着急切：“你说过，徐宅的老爷子若是回来，他能帮咱们上豫府公学？”
尹玥不解：“上豫府公学，跟你定亲之事有毛关系？”
贞儿露出难得的一笑，眸子里充满期待：“只要能上豫府公学，就能争取到更多自由，最起码在我读书期间，他敢来催婚，我就敢当然拒绝！”
“是这样，”尹玥点头，明白了贞儿的心思，心里也蛮赞同的，“能拖则拖，以拖待变，这倒是个办法！”
“走吧，该去学堂了。”刘贞儿揉了揉发涩的眼，默默朝学堂走去。
结业分别的日子渐近，静宇学堂正上演一场课前辩论，叶曼、郭羽良为上不上豫府公学，正与人争论，也有压根儿没打算再读书的人，只是冷眼旁观，对这话题显然并无兴致。叶曼对读书本无兴致，只因郭羽良铁了心要继续读书，她成为期盼升学的一员。
叶曼见尹玥、贞儿进来，忙起身迎了上去，细一打量贞儿眼圈有点发黑，忍不住问：“贞儿，你没睡好吧？”
贞儿强作笑脸：“有点憔悴吧？我没事，大家聊什么了？”
“有点憔悴？你哭鼻子了吧，眼眶还湿呢。”叶曼大呼小叫，吸引了郭羽良等人的注意。尹玥急忙帮贞儿解围：“叶曼，你别直戳人家内心好不好？贞儿要是再哭，你哄她呀！”
如此一闹，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刘贞儿的眼睛，还真是，她原本泉水般闪亮的眸子，眼下尽显忧郁，细嫩的脸蛋儿也变得苍白无光。
“贞儿，你魂儿丢了吧？”叶曼愣愣盯住贞儿。
刘贞儿低着头，什么也不说。魂儿丢没丢，她自己不好说，反正满脑子的迷茫，看到大家都是怪怪的眼神盯着自己，怔怔地喊了声：“大家都不要散！”
周围几个同学一愣，郭羽良也凑过来围观，尹玥劝道：“贞儿，大家都在，你不用担心。”
叶曼被搞得傻傻不清楚：“谁说大家要散了？”
“结业了，能不散吗？”贞儿两眼痴迷地盯住叶曼。
“嘘！”不少人松了口气。尹玥扯过叶曼，耳语道：“贞儿的意思呢，就是想上豫府公学，只要她能读书上学，就能拖着，暂时不嫁给那个人！”
郭羽良一旁听了，好奇嘀咕道：“怪，上学不出嫁，出嫁不上学？”
尹玥闻听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郭羽良，捂嘴直笑：“去，女生悄悄话，你偷听啥哟！”。
叶曼颇为费解地自语道：“要我说，贞儿可别傻，那孙殿英是永城大户，钱财不必说了，更有不一样的势力，这么好的机会为啥不嫁？”
贞儿忽凑上来，扯住叶曼说：“你们嘀咕啥呢？是不是想把我撇下，你们好去上豫府公学？我告诉你们，要上，大家一块儿上，别想落下我！”
叶曼脸上显出为难：“我跟郭子还一直犯愁呢，要是没学上，我俩干脆各回乡下，这辈子开荒种地就是了！”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扫着郭羽良，眼里含着柔柔温情。
尹玥被叶曼的眼神惊呆了，暗自寻思，快结业了，或许叶曼预感到在一起的时日不多，瞧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这是要当众秀恩爱吗？这是爱上郭子的节奏呀！瞄一眼郭羽良，见他单纯的眼神一如平常，透着一副涉世不深的淡然，对叶曼的热情并无特别回应。
下了课，叶曼跟着郭羽良出了教室，见贞儿精神有了好转，问她下一步升学的事，贞儿转身拽住了正要出门的尹玥：“你该发话了，上豫府公学，你心里早有主意了，大家不妨听听你的高见，尹玥，你跟大家说说嘛。”
面对齐聚的目光，尹玥推托不开，也没打算推托，上学是正当想法，大家一起商议没什么不对，于是，朝旁边花池边站了站，叶曼、郭羽良、刘贞儿也趋步跟来，四个人很快聚拢在了一起。
尹玥低声说：“别的，咱管不了许多，就咱几个好了，不过，得先去徐世昌家探探虚实，若真的是徐老爷子回来，又总是大门紧闭，说明他是不想见人的，那就得想个招数才能见到他，这事儿，必须得当面求情。”
“这么说，这事儿很难啦？”叶曼面露担忧。
“说难也不难。”尹玥盯着郭羽良，神秘一笑。
郭羽良被尹玥盯得有些不自在，窘窘地傻笑着。
刘贞儿心眼儿一动，心领神会：“明白了，让郭子先去徐家宅子侦察刺探一番，摸准情况，我们大家再一起出动，那就会马到成功了。”
“我去刺探？”郭羽良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人生地不熟，进了巷子，路都找不着，万一跑错了门，被狗咬了，被当小偷抓了，被人打了……”
叶曼看不过，嗔着脸呛道：“你就不能男人点儿呀？”
郭羽良还真给叶曼呛住了，拘束地扫一眼三个女生，不敢再多嘴。
尹玥笑了笑，和颜悦色地安抚道：“郭子，你也不用怕前怕后的，咱女生虽然不善爬墙上树，大家都会离你不远，做你的后盾，这是男生的长处呀？总不能你一个男生去望风打掩护，叫女生去翻墙爬树搞刺探吧！”
郭羽良越发踟蹰不前：“天，还要翻墙爬树？当真叫我去做贼啊！”
尹玥连讽带嗔地：“郭子呀郭子，你还没做贼，这就心虚啦，听说过‘偷书不为窃’吗？你为大家读书的事而来，翻墙爬树是为了做好事，何为做贼？连这都不敢，那要是上刀山下火海，捉鬼拿妖呢？你不敢上，本姑娘我上好了，你替我望风去，嘻嘻，看你那男生的脸往哪搁？”
哇！贞儿、叶曼惊诧不已，这是尹玥吗？她完全变了呀！印象中，尹玥温顺恬静，是出了名的胡同小软妹，刚才这一番入情入理、尖酸刻薄的数落，够得泼辣十足的程度啦！
叶曼也觉得失了面子，低声揶揄道：“郭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大家读书上学的事，翻个墙爬个树，对男人还说，有啥好怕的！”
刘贞儿也一边圆场一边打气：“郭子，有咱姐儿几个掩护你，哪怕老徐家满院子闹鬼，你也值了！”
郭羽良听了，更加发怵：“啊？徐宅有鬼？你们这胡同经常闹鬼吧！”
尹玥扯住贞儿：“你又乱说，哪里有鬼，你见过？”
贞儿把头摇得如拨浪鼓，连连摆手：“我没见过！”
“没鬼就好！”郭羽良经一番思想搏斗，看来是退缩无路，必须前行，不然被她三个女生看作是个无用的男人，情何以堪，今后如何做人？
郭羽良不再纠结，很男人地拍着胸脯说：“没啥大不了的，我上！”
“嘻嘻，这才叫男子汉嘛！”刘贞儿捂嘴笑道。
尹玥激将点火成功。刘贞儿前头带路，郭羽良、叶曼在后紧跟，尹玥悠然地跟在大家身后，边走边窃窃地一笑。到了徐宅院外，叶曼、贞儿两头望风，尹玥在徐家门外蹲守。郭羽良瞅准一段好爬的院墙，后退两步，猛地朝上一窜，还真翻上了墙头。不过，手被墙头的仙人掌给扎疼了，情急这下手一松，咬着牙“咕噜噜”地溜了下来。
此时，刘贞儿、叶曼都在两头望风，唯有尹玥在墙根儿协助郭羽良，眼瞅郭子从墙头滚落，尹玥先是傻眼，急要喊人，郭子已从墙头出溜下来，眼看就要被一根尖尖的小树桩扎住屁股，尹玥顾不得男女忌讳，眼疾手快，使出洪荒之力，双手一托，肩头用力一扛，这一切都是本能之下完成的动作。“呼”地一声，郭羽良贴墙倒下，总算没被树桩给扎着屁股。
郭羽良受惊不小，死死抓住尹玥的手，仿佛一松手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尹玥一双嫩软纤手被这个男人的手攥得生疼生疼，并且是越攥越紧，四只手相攥相握，一阵温热传输导送，尹玥忽地清醒了，想把一双小手使劲抽开，然而她即使再有力，也挣脱不开男人有力的双手。
郭羽良终于晕晕地得知，身子已平安“落地”，尹玥早被他攥得脸蛋儿羞红，额头冒汗，连呼出的热气都喷洒到他的脸上时，他才“蓦”地一下惊醒了，原来，她的纤手被他粗暴的手紧握不放，臊得她脸红心跳气喘之下，急得怒目加圆睁，冲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低吼了一句：“还不快放手，你想怎样？！”
郭羽良定神一看，尹玥那粉妆玉琢的嫩脸蛋儿几乎贴上了自己的鼻尖，差点迷倒，“霍”地一下从墙根儿窜起，同时，两手如触电一般，迅速放开了尹玥的纤手。尹玥环顾左右，还好，贞儿、叶曼各自放风，并未看到这羞人的一幕。
“乘这会儿没人，还不快点？”尹玥低声呵斥正在发呆的郭羽良。
郭羽良如梦方醒，红着脸，搓搓手，又一次爬上墙头。
徐世昌正在清理院子，忽见墙头有异常动静，起初以为是官府派来的探子，又一想，探子们个个老辣，行踪诡秘，很难被发现，瞧这位，大白天翻墙进院不说，若是探子，这刺探的手段实在低劣，有这么蠢而又笨的探子吗？
徐世昌二话不说，拎上一把钩锄，奔墙而去，正要挥锄“迎战”，一看差点笑了，只见翻墙者面目清秀，稚气未脱，分明是个年少的书生。
郭羽良刚爬上墙头，就看到一把钩锄横在眼前，吓得“扑通”一声，摔进了院子。徐世昌手拎钩锄，一把揪住郭羽良的耳朵。
郭羽良咧嘴叫唤：“呀，有话好说，你揪我耳朵干啥！”
叫声惊动了堂屋里的席夫人，急跑出屋，见车夫正举着一根喂马用的搅料棍，怒冲冲地跑到郭子跟前，举棍就打。
“哎哟，别打别打，我不是小偷！”郭羽良没命地喊。
徐世昌急朝车夫挥了挥手，车夫那棍子才没落在郭羽良头上。
徐世昌问道：“大白天翻我家院墙，要打劫么？”
“不不！我……我不是打劫……”郭羽良支支吾吾，语无伦次，偷眼瞄一眼徐世昌，见这位当朝的国务卿面目丰润，虽是慈眉善目，却是不怒而威，吓得赶紧收回目光，再不敢抬头。
听见墙内动静，尹玥得意一笑：“嘻嘻，这叫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丢’进去一个郭子，离敲开徐世昌的大宅门也就不远了。”一边就朝胡同两头望风的刘贞儿、叶曼急急招手。
“快，不好了，郭羽良已被生擒活捉！”尹玥夸张地急呼。
此话一出口，惊坏了贞儿、叶曼，三人重新聚到一起，乱作一团。
叶曼吓得脸都白了：“我哩亲娘，出师不利呀，还没刺探出啥，郭子就没了？”
“咋办，赶紧救人吧！”刘贞儿急得直搓手。
尹玥心机暗藏，眸子闪动，瞅一眼刘贞儿说：“贞儿，快叫你爹吧？你爹当过兵、打过仗，肯定有身手，你爹一来就能摆平！”
刘贞儿摇头说：“我爹最不喜欢管这种破闲事儿，叫你爹吧？就凭你爹上次当街耍那几下子，一上来就能把人给镇住！”
尹玥摇头说：“镇住个屁呀，我爹只是个唱戏的，那些个全是假把式，唬人还凑合，来真的就不行了！”
叶曼急了，跺脚喊叫：“你俩推来推去，再拖上一会儿，郭子被人当贼给打死了咋办？”
说来也巧，尹有树与刘北山出门相遇，说起太祖龙头神秘失踪，两人各说各的考究，争来争去，各不相让，忽听有人大叫：“爹，不好了！”
两人急转身，尹玥、贞儿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急问情况，俩闺女原是来“搬救兵”的。刘北山、尹有树二话不说，转身朝徐家宅子跑去。
有了“救兵”，尹玥、贞儿壮胆来到徐家门首，使劲拍打两扇黑漆大门，边拍边高声喊叫：“开门，快开门！”
徐世昌刚揪住一个翻墙的，又忽听有人打门喊叫，连忙命车夫前去，命其先问明情况、看看究竟再说，哪知车夫刚开一道门缝，叶曼如贼猫一般，一弯腰挤了进来，随后几个人“呼”地拥进院子。
车夫猛喝一声：“大胆！一个也不许进！”正要使出手段将人轰出去，被席夫人示了个眼色给阻止了。
叶曼冲进门来，急找郭羽良，见他一脸惨相，狼狈地蹲在台阶下，浑身泥土，直打哆嗦，急切地问道：“郭子，你没事吧？哎呀，吓死我了！”一边又是帮其掸土，又是热心安抚。
尹玥含而不露地暗暗一笑：“开局不错哦，大门开了，成功已有一半，下一步，就看如何VS这位中华民国的徐国务卿了，等着瞧好，嘻嘻！”
刘贞儿瞧见郭羽良那副狼狈模样，忍不住也偷偷一笑。
刘北山见状，料定是这群孩子上门惹的祸，急上前陪礼道歉：“菊人叔，这些孩子不懂事，不好意思惊扰了，回家一定严管！”
尹有树则说：“菊人叔，不管孩子们的事，都是我们家长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生气！”
尹玥冷眼观之，这两位当爹的，也真难为他们了，一个爹当过兵，一个爹唱过戏，可听他二人这番趋炎附势的作派，想来，不过都是和稀泥的料，也难怪，当兵那位当得无出头，唱戏这位更是唱到丢老婆！模样虽还算得上相貌堂堂，人生却如此失败，这样的男人，自然称不上男人中的战斗机，男人中的老母鸡还差不多！做了这种男人的女儿，看来我这小女子今后是任重道远啊，不好好调教，这种当爹的，一辈子恐也难堪当大用啊！好在也不算奇怪，徐世昌这位国务卿只是刚刚去职，余威当然不会那么快就消散殆尽。
想到此，把眸子转向徐世昌，这个传说中的“水晶狐狸”、中华民国国务卿，看上去，并不比那位“半部论语”宋朝宰相赵普精明多少，否则的话，这么容易就被我小女子给骗开了宅门？不过，到底怎么样，交手了才知道，现在还不是轻敌的时候。
徐世昌很是纳闷，自己一路上轻车简从，小心翼翼，明明是趁着夜间悄然入巷，进了院子便紧闭门户，再不出门，他很好奇，这几个毛头孩子，是如何猜到我徐家院里有人的？
席夫人看出徐世昌的担心，望着一院子的大人孩子，只得小声宽慰说：“大家都是邻居，会没事的。再说了，没有不透风的墙……”
徐世昌无奈，故作轻描淡写地笑着：“呵呵，夫人说得对，大家既然来了，那就坐下聊聊吧！”
闻听此言，尹玥眸子一闪，心中暗喜：“好吧，轮到我出招了。”
尹玥胸有成竹，朝徐世昌甜甜一笑，“嘻嘻，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可亲眼看见徐大人这宅院里有人的，这不是墙上透风么？”
徐世昌、席夫人大惊，急把目光去看车夫，车夫竟然也是一脸懵逼。
“咯咯咯，都别怀疑了，要怪就怪它呀。”尹玥俏皮大笑，指了指小竹林。
徐世昌、席夫人和车夫齐齐转头，望见小竹林里微风吹过，一只雀儿登上竹梢，轻轻一跳又飞走了，留下竹梢左右摇摆。
席夫人瞬间醒悟，朝徐世昌埋怨道：“你还怪谁？我不让你捣鼓那些竹子花草，你偏不听，这回可好，被尹姑娘给识破了？”
徐世昌眉头舒展开来，朝尹玥点头，释然地一笑，仿佛很钦佩她的细心。尹玥得意地回以一笑，朝郭子、叶曼、刘贞儿示个眼色，三人会意，起身朝车夫那边一窝蜂跑了去，拿锹的拿锹，挥铲的挥铲，抢着要打扫院子。对此，车夫很是乐见，院子各处的打扫任务实在太多，若有这几个年轻人加入，艰巨的任务立刻会减轻许多。徐世昌、席夫人本也正在清理院子，见学生们要帮着做事，也是一脸欣喜。
尹玥这才把“话语权”让给了一旁久等的刘北山、尹有树。
“爹，”尹玥对父亲笑着，“别担心，你瞧，我们懂事着呢，除了打扫院子，我们还要向徐大人汇报读书上的事儿。”
尹有树：“打扫完了赶紧去吧，这院子不许再进了啊。”
尹玥不满地嘟嘟嘴：“爹，徐大人最喜欢读书的孩子，你忘了徐大人还是静宇学堂的校友呢！”
徐世昌听了“静宇学堂”，果然来了兴致：“尹姑娘说得没错，若是孩子读书上的事，尽管来问我，别的帮不了，读书这件事没问题。”
叶曼惊呼一声：“哇！”觉得有点失态，赶紧把声音放低，俯在尹玥耳朵上说，“天，你真神了，被你押对了！”
尹玥得意地嘴角一翘，暗暗一笑，嘿嘿，有门儿！又朝父亲狡黠一笑：“爹，我去扫院子，你和刘叔，跟徐大人、席夫人好生唠唠呀。”
尹有树赶紧挥挥手：“去吧去吧，别在这儿烦了。”
尹玥蹦跳着跑开，一帮学生各操家伙，一哄而上，跟着车夫侍弄着院子。
门既已开，想关上就难，徐世昌也乐得体察一番民情。离开小巷几十年，他有过清末翰林的神采，有过国务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辉煌，无论是京津打拼，抑或是紫禁城主政，得意时，众人弹冠相庆，落魄时，墙倒众人推，甚至被人落井下石，对此他见过太多，经历太多，已是麻木，回到胡同，听着邻人“菊人叔”的乡音称谓，一阵舒心上涌，忽然间少了许多烦恼。
行伍出身的刘北山，一口一个“菊人叔”，叫得徐世昌舒眉展目，一旁席夫人感觉有些不对，提醒道：“北山，你叔他社趟回来，不比平常回家，你看，出了门，若是有人问起，改叫‘五叔’可好？”
刘北山憨直地问：“五叔？”
尹有树到底精明些，头一抬，恍然大悟：“这样最好，咱就叫五叔。”
刘北山摸着头皮，“呵呵”笑了两下，即刻也醒悟了，想必是席夫人不愿打扰邻居，也不想邻居来打扰他们的安静生活。徐世昌字卜五，号菊人，别号水竹山人，席夫人叫称‘五叔’，既合其字，又隐其名，没有比这个更贴切了。
尹玥香汗涔涔地将一堆垃圾撮进一只粪筐，小声扯了下刘贞儿：“喂，听见没，咱们也不用叫徐大人了，改五爷了，来呀，一齐叫五爷。”
贞儿扯了扯叶曼，又推一把郭子，道：“喂，一齐叫五爷了！”
叶曼、郭羽良懵懵懂懂，跟着尹玥、贞儿也就叫上了：“五爷！五爷！”
徐世昌被一群学生叫得舒坦，心里美美的，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
叶曼小声道：“看样子，老爷子挺高兴啊，老爷子一开心，说不定不会考咱们了吧？”
郭羽良呼口气道：“最好别考，我很紧张！”
贞儿也说：“尹玥，你确定不会押错题？感觉有点不靠谱啊，大家都累了半日，院子打扫好了，还要这么紧张？”
尹玥焦急地：“完了，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们咋都这么蠢呢？”
叶曼小声嘟哝：“人家都怕嘛，他那么大官儿！”
郭羽良附和说：“是啊，万一考倒了，人丢不起！”
徐世昌见院子已在车夫的带领下整理一新，又见几个学生嬉笑闲聊，随之招呼道：“院子整理得不错，你们几个过来，我有话要问！”
四个人肃然不动，鸦雀无声！
尹玥只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粉嫩白净的牙齿，俏皮而得意地笑着：“嘻嘻，怎么样，该来的躲不掉吧？谁先上？”
刘贞儿指了指郭羽良：“当然是他了。”
“怎么每次都是我？”郭羽良心有不甘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脚朝后退着。
“你踩我脚了！”尹玥低声吼着。郭羽良脚一抬，猛转身，只见身后的尹玥正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好了，跟着我，教你们押的题别忘了，谁要考砸，豫府公学就别上了！”尹玥说完，率先朝徐世昌那边走去。刘贞儿、叶曼、郭羽良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徐世昌扫视一遍尹玥、叶曼、刘贞儿，目光停在了郭羽良身上，缓缓而语：“我已猜到了，因为静宇学堂快要结业，你们大概是要上豫府公学吧？”
四人一片惊愕，纷纷点头：“五爷，您太懂我们啦！”
尹玥嫣然一笑，暗想，还真不愧是“水晶狐狸”，竟然被他算准了！可她心里仍留有一丝侥幸，哼，走着瞧，你算得准，我就不能押得准？
徐世昌如上课的先生一般，笑意暖暖中带着严肃，先说了一番话来，大家顿觉心中热乎起来：“如今，天下离乱，民不聊生，你们却能保有初心，不忘学业，实乃我中华之大幸，你们，也真不愧是静宇学堂的学生。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你们四个人，我出四题，答对了，我知道怎么帮你们上豫府公学。”
贞儿、叶曼、郭羽良紧张得屏声息气。
尹玥嘴角轻轻上翘，恬静悠然，似笑非笑。
徐世昌连发两问，贞儿、叶曼暗暗称奇，怪事，两题还都给尹玥“押”上了！二人小心作答后，徐世昌微微点头。开局获得认可，尹玥歪着脑袋，俏皮地笑了笑。轮到郭子，徐世昌说出‘见贤思齐焉’，要他对出下句并作以论述，郭子开始有点懵，尹玥急了，明知他是给吓懵的，却不好当面宽慰。徐世昌笑了笑，闭目养神，仿佛等着要看郭子出糗。
尹玥趁着徐世昌闭目之机，绕到郭子身后，伸出一根纤指戳了戳他的后腰，轻声点了句：“唉，你这个‘不省心’的！”
“不省心？不……省……”郭子苦思冥想，忽然茅塞顿开，答道：“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下句‘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说的是……”
郭羽良侃侃答完，徐世昌略感意外，睁眼看时，尹玥已中规中矩地站到了贞儿、叶曼的身边，一脸呆萌板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最后一题压轴儿，徐世昌出题：“假如你是教书先生，遇到个秉性顽劣的学童，你有何办法教这个顽童？”
尹玥微微一笑，心中有了谱，嘴上却故作叫屈：“五爷一个‘假如’，我们都成先生啦？可是，我们都是学生，学生充当先生，这不是有点为难人？”
徐世昌抚髯大笑：“呵呵，好，那等我再换一个题来！”
尹玥赶紧道：“不不不，打住打住，怕是越换越难为人了，教书先生们收拾学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变本加厉！千万别换了！”
惹得大家哄声大笑，尹玥跟着也笑。
叶曼提醒道：“别笑了你，赶紧答题吧？”
尹玥莞尔一笑，已然成竹在胸，谁叫我是滕国公主呢，九百年前跟赵普做邻居时，本公主就懂得什么叫“半部论语”，这岂能难倒我？
“嗯嗯！”尹玥轻咳了两声，道：“要想竖子可教，最管用的招儿，当然是告诉他《劝学》了：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尹玥一边是朗朗上口，一边示意贞儿、叶曼、郭子助威，贞儿首先会意，亮开了嗓门儿，结果是一呼齐诵：“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接下来，是尹玥一通入情入理的解析，一句结束语振聋发聩，漂亮定格：“孩子，‘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振作起来吧，你还等什么？！”
尹玥戛然而止，所有人鸦雀无声。更听得刘北山、尹有树瞠目无语，这帮孩子，原是有备而来的！
席夫人首先击掌，欣喜地赞道：“我看不错，再顽劣的学童，听了你这番说道儿，也得警醒三分了！”
测试结束，徐世昌满意微笑：“好，有道是‘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少年读书时。’乱世不忘求学，其心可嘉，不过呢，”徐世昌语气一转，“我答应帮忙，不等于就能升学，豫府公学一定有入学考试，继续加油吧。”
临别，大人们辞行，刘贞儿忽见郭羽良额头渗汗，寻思道，一个测试都被吓成这样，到会儿还紧张，于是宽慰了一句：“要说今日，最有长进的，要数郭羽良了，除了尹玥，就数他那一题比较难。”
郭羽良正要纾解紧张的神情，贞儿一句客套，让他露出了调皮的一面，自我戏谑道：“谁叫我是郭子呀，郭子跟孔子，不就只差一字？”
叶曼难得见郭羽良如此轻松，侧脸看他，比平常那一脸憨态，脸庞轮廓更明晰，眉眼儿也更显清爽英俊，禁不住有想靠近他的念头，伸手要帮他擦汗。
郭子迅速瞥一眼尹玥，他很感激尹玥的果断救场，若不是尹玥，说不定就卡住了。对叶曼伸来的手，他本能地朝后一躲，闹得叶曼有点尴尬，恰巧这一幕正好被尹玥看见，叶曼瞬间闹了个满脸羞红。
尹玥突然“哎哟”一声，故作崴了脚，弯下腰去，免去了与叶曼的尴尬对视。
贞儿眼疾手快，急上前扶了一把：“小心点儿，脚没事吧？”
趁贞儿弯腰为尹玥揉脚之机，叶曼使劲拧了一把郭羽良：“瞧你那点儿出息，我又吃不了你，你躲啥，哼！”
虽然声小，还是被贞儿听见了，忍不住朝叶曼瞟去一眼，叶曼急把手拿开了，笑着扯开了话题：“今日全亏了尹玥押题精准，咱们才没出洋相，是吧？”
贞儿为尹玥揉着脚，很有同感地：“没错，尹玥，你能掐会算吗？怎么就押题这么准？”
尹玥伸了伸腿脚，扶着贞儿的肩头，笑道：“咯咯，你干脆说我有巫术好了，哪有那么神奇！”
郭羽良也挺纳闷儿，忍不住说：“咋会一押一个准儿呢？也真是逆天了！”
尹玥说：“其实，先生在课堂上讲过五爷的事儿，只是你们都忘了。”
郭羽良一拍脑袋：“瞧我这智商！想起来了，先生课堂上确实讲过，说有个叫卜五的书生，小时候读书，总是百问不倒。”
叶曼也想了起来：“没错，不过，那会儿以为卜五只是个早年的学霸，是先生的得意门生，谁会知道，卜五就是五爷？”
尹玥煞有介事地活动了几下脚腕，说了声：“我没事了。”然后慢条斯理地，“没错，人是越老越怀旧，五爷当然也不例外，我们登门求助，五爷见了，定会忆起小时候静宇学堂读书的事儿，当面测试肯定是少不了的，八成还得是五爷小时候最熟悉的，因为他最忘不掉的就是少年的记忆。所以说，并不是我会押题，只不过，五爷的一颗童心被我窥见了。”
“哇！你也太有心机了！”叶曼惊呼。
刘贞儿朝叶曼做了个“嘘”的手势：“少咋呼，这可是五爷家门口！”
尹玥心里嘀咕道，叶曼你别来酸我，你才是个有心机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