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在井道里缓缓升起,不一会儿便到达楼层停下,箱门伴着厅门滑开,潘迪瞧见一堵墙,此外空无一物。倒是耳朵里灌满了美声唱腔的清歌,轻柔哀婉连绵不绝,宛如朝雾迷茫的大海里落单的美人鱼呼唤同伴。那歌声穿透灵魂,将欲望从最深的心牢中提拧出来。
出了电梯,走廊连走廊,拐了两拐进入大堂。像是一家酒店,其实是一座城堡。
潘迪感慨城堡之外冰天雪地,城堡之内的大堂里却是一片盎然春意。
藤蔓缠绕立柱攀爬而上,潘迪抬头看到数不过来的粗藤在头顶肆意狂奔,藤叶覆满离地至少五米高的天花板,叶子片发着萤萤弱弱的光。右手边是服务台,服务员在忙碌着接待顾客,他们身后的墙壁装裱了全息屏,幻影着《仲夏梦之夜》的仙子们的森林舞会,小仙人们扑哧着透明翅膀浮在空中,伴着美人鱼的歌声飞舞。潘迪望向左边,看到一堵玻璃墙。透着粼粼波光,奇异珍稀的深海鱼自在地在墙后巨大的缸体里游动着,几名演员装扮成美人鱼,与海鱼嬉戏。在这智能社会中级阶段,美人鱼可能不是演员,可能是机器人。
大堂地板装修着几条玻璃钢材质的透明小径,盖在是蜿蜒清澈的小溪渠上,小溪渠里有好几尾金鱼在鹅卵石上悠闲地逆水游动。
潘迪踏在装修小径上,顺着溪渠水流的方向走。
大堂里散落几处沙发围着茶几隔出的私会空间,宾客们聊着天喝着饮料,美人鱼的歌声掩盖因而也掩护了他们的私隐窃语。潘迪望向前方,瞧见一堵玻璃墙,水幕贴着玻璃流下,里头的宾客正吃着早点,模糊的身影在水流折射下晃动着。
潘迪走近餐厅玻璃墙,看到了他们,仍穿着滑雪服,跟周遭的宾客的穿着形成强烈的对比,特别的显眼。他们在聊着天,潘迪隐约感觉他们在谈论自己。
想到某个重大的重要的,说不出什么的什么在等着他,再往前几步,就免不了进入了他们偶尔抬起的视线,他忽然变得忐忑不安,不自放慢脚步,转身向美人鱼缸体玻璃墙走去。他得冷静冷静,好好捋捋思路。
他呆望着玻璃墙后随波摇曳的海草,粼粼的波光勾起他想起过去一个月以来的种种奇遇。
呃,他的奇遇,满是惊奇、惊喜、惊恐……更多的是无奈版本的无力感!还有,那两段半诡秘的艳遇。在这个平常的世界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巨大的秘密。
一个月之前和所有之前的之前,他的生活是程序化的、刻板的和平淡无奇的,就像多数中土居民那样,安居乐业、不起波澜,倒也乐在其中。人们说在泥球众多的国家中,生活在中土之国最幸福,政通人和,教有所学、劳有所得、老有所养、病有所医,中土人对未来充满了确定感。
除了他潘迪,从那天下午开始,安稳日子就此离他远去,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