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暗卫为容治鑫打开了牢门，容治鑫便抬脚走进了牢房中，这是一间阴森森的牢房，即使是容治鑫这样的人进去也不由得轻咳了几声。
段舟未曾开口，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头顶上黑魆魆的墙顶。
“你们都出去。”
杜铎刚要迈腿走进牢房，就听到了容治鑫冷冷的声音，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阴沉着脸立在了牢房之外。留在外面的暗卫合上了牢门，立在了杜铎的面前。
“段舟，朕已然遣人去给你的师父段佟山送信了，朕只想知道，是什么让你抛弃了央国的荣华富贵，就这样效忠于狄国。”
“陛下，”段舟哑着嗓子，“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狄王比你更适合做天下的王，你心里清楚。”
“放肆！”容治鑫像是一只被惹毛的狮子，声音传到了牢门外，让杜铎暗自惊讶，“段舟，朕是央国的王，总有一天，朕就是天下的王！”
“陛下，你已经不是王了。”
段舟的声音不大，在空洞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容治鑫转过身，用力地呼吸着。段舟是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栋梁之才，若是段舟能够一心一意地为央国尽忠，打败狄国必然指日可待。
段佟山之所以找了借口让段舟下山，正是因为容治鑫给他的承诺，而这些，段舟并不知情。
“王者之位，能者居之。自朕即位以来，京华城中百废皆兴，朕扫除了狄国余孽，朕收复了边境失地，朕为这央国做的，就算是我的父王都做不到。段舟，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是王？！”容治鑫立在段舟面前，歇斯底里地吼出这番话。
段舟紧紧闭上了眼睛，道：“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但自从你即位以来，你的姑姑被你驱逐，不得不背逃出宫走上灭央之路。更甚者，你大力培植暗卫势力，置宫中宿卫权力于不顾，导致党派之争日渐严重。更更甚者，你重小人轻贤臣，使有志者志不能伸，效忠者之间互相猜忌。”
容治鑫忽地掐住了段舟的脖子，段舟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拼了力气继续说道：“这，这京华城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那些，那些观望中的大臣，早已然做好了自己的打算。容治鑫，事已至此，我便告诉你，戎国早就和狄国达成盟约，央国灭国之日将近了。”
段舟的脸因为无法呼吸憋得通红，他甚至可以看到容治鑫眸子里的怒火在灼灼地燃烧着。但此刻段舟的心中毫无畏惧，他在容治鑫身边的这些天，早已经看透了容治鑫隐藏在黑暗中多面性。
人性既是如此，隐藏起来的往往是自己不敢面对的。每个人都在自我催眠，每个人都无法正视自己的无能。即使如此，段舟依然觉得，自己能挺过去。
光，最后一丝光就在眼前，段舟觉得自己就要喘不过气，似乎就要死去了。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容治鑫那张冷峻的阴柔的脸庞也渐渐变得遥远，但脖子上的力气却越来越重。
生存的本能在催促着，段舟拼命地想要掰开容治鑫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掌，但胳膊上的痛苦让他失去了知觉。
就在段舟几乎要放弃的那一刻，容治鑫颓然松开了手。段舟忽地清醒过来，捂住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
“咳咳咳”的咳嗽声迅速充满了整个牢房，段舟的胳膊因为剧烈的活动渗出了血，很快浸湿来了白色的纱布。
容治鑫冷冷地立在了远处，掏出袖中的白色手帕擦拭着手，“原来段舟你也会害怕，朕以为像是你这般无所畏惧的英雄人物，该是不会畏惧这些。”
“容治鑫，总有一天你会承认的。”段舟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躺在草床之上大口地呼吸着。
“段舟，朕不会杀你，朕要留着你等着你的师父到来，他会为你付出应付的代价。”
“呵！”段舟有些不屑，“你怕是要失望了，你以为段佟山真的把我当成断崖的大弟子吗？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他的杀人工具，在我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名衔。”
“哦？”容治鑫立在了那扇高高的窗户下，黄昏里的落日照耀进来的光让牢房里不再那么阴森可怖，容治鑫就在日光下，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桩肃穆的雕像。
段舟也不开口，容治鑫沉默地立着，良久，道：“段舟，你怕是还不知道二十年前你所谓的父母被灭门的真相。且放宽心，朕会留着段佟山亲口解释给你。”
“你什么意思？”段舟的眉头紧锁，容治鑫听出了语气里的不安与焦灼。
容治鑫不再开口，只是仰起头看向了那扇菱形窗口里射进来的阳光，嘴角扬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旋即转身走进了牢门轻轻敲了两下牢门。
“容治鑫，你到底是何意？！”
牢门被猛地关上，在安静的天牢里发出巨大的声响。段舟挣扎着想要拦住容治鑫，却只看到了容治鑫的披风转眼消失在了拐角处。
灰尘在那一束阳光里飘荡起伏着舞动，在上演一场绝妙的演出，段舟歪着头看向那灰尘，巨大的不安已经将他全部笼罩。
段佟山，容治鑫，长平，被屠杀的双亲，这些人的脸庞交替出现在段舟的脑海里。即使段佟山抚养他长大成人，授予他断崖武功，但段舟时时的午夜梦回在反复提醒着他，段佟山是灭他满门的罪魁祸首。
这么多年以来段舟根植于心的仇恨旺盛生长，它决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但想到容治鑫的那番话，段舟第一次觉得如此惴惴不安。
细密的灰尘渐渐黯淡，很快就隐没在了黑暗里，段舟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变得一团混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