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极一时的左相府在一夜之间被查封，左相大人的三个儿子尚在边境向江州进军，京华城中的风云诡谲与央国边境的危局相比不值一提，却值得让所有人前仆后继。
戎国的冬天正是考验耐力的时候，大片大片森林里穿梭的戎国子民佝偻着腰前进，他们要在春天到来之前前往戎国的南部，在那里他们能够与南方人一道和平相处。
段舟骑着马无言立在接近森林入口的地方，喃喃自语道：“不知道长平怎么样了。”
一阵寒风袭来，马儿微微转动了脑袋，树叶沙沙作响，寒溪潺潺脉动，远处传来雪魈的低吼，森林给了他答案。
马蹄声“达达”近了，白雪覆盖的地面上一串马蹄印由远及近，最后在段舟前不远处立住了。
“国主还是和从前一样任性，段舟一人不能保证国主的安全。”
“哈哈哈，”安蒙发出爽朗的笑声，轻轻踢动着马肚子催促它往段舟的身旁靠了靠，“段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谦虚，从前的你可是仗剑天涯无所畏惧的。”
”从前的国主也不似这般优柔寡断。”
一行北境的商人从段舟和安蒙面前的狭路上缓缓经过，他们表情僵硬，讲些无关紧要的笑话，声音渐渐远了。
良久，安蒙看着那一行人渐渐远了，才开口道：“你这是在怪我吗？”
“段舟不敢，您是国主，拥有着戎国无上的权力。只是段舟以为国主会立即发兵帮助央国，不曾料到国主只是给了我一个口头许诺。”
“我从未给过你任何承诺，”安蒙勒紧了马缰，“央国的容治鑫不似你说得那般无能，央国的边境情况也不似你说得那般紧急。据我所知，阿木雷占据了央国的江州后一直按兵不发，现在在江州养病蓄锐，准备和央国边境的慕靖云决一死战，戎国本就不是参战国，为何不坐收渔翁之利呢？”
言毕，安蒙策马往森林南面的戎城去了，几年不见，从前的国主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暮色渐浓，清冷的风很快向段舟袭来，段舟有些懊恼，他的自负让自己处于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知道是他高估了他与安蒙的情谊，还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央宫的紫光楼上，曼陀罗一步步挪到了最高处，望着远处飘飞的树叶，思绪已然飞得很远。
传信的人送来了情报，阿木雷撕去方印，缓缓展开了信纸。因是央国文字，阿木雷有些还并不熟识，看得有些吃力。
一旁立着的曼陀罗好似看出了他的焦灼，径直走上前来，道：“我的王，若是您不嫌弃，让曼陀罗来为你读信吧。”
屋里立着的秃儿凯看出了些端倪，悄然离开了。
看到阿木雷微微颔首，曼陀罗才小声地读了出来，“阿木雷亲启，自狄国向央国发兵以来，只取了江州要塞，今有央国说客来我戎国，想要让戎国为央国抵御狄兵。时局尚不稳，望将今日打算告知，以图长久之计。”
听着曼陀罗读完，阿木雷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小口饮了，眸子里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曼陀罗见状恭恭敬敬地朝阿木雷拜了，转身准备离开殿中时却听到了阿木雷的声音。
“说说你回狄国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吧。”
曼陀罗的一双丹凤眼里染上了色彩，变得焦灼不安，她缓缓转过身来，道：“我的王，您不会想知道的。”
“说说看。”
曼陀罗听到阿木雷漫不经心的声音，眸子里的蓝色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不是兴奋，是渴望。
“说说看。”阿木雷这一次抬起了眸子，一双黑色眼睛定定望向了她。
那日她自京华城中逃脱后，乔装成戎国的乞丐一路向北。在临近央国边境的一处驿站客房里暂且住下，此时的央国早非彼时，虽然时有他国人士进入央国，但若出关必须要有央国的出关通牒。曼陀罗没办法弄到出关通牒，但在边境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只要有钱，什么都可能办得到。
曼陀罗最终前往边境一个九道商人那里寻求帮助，但在他那里，钱财失去了作用。
天色尚早，边境的阳光很足，曼陀罗提着短刀走进那座帐篷里，里面坐着的是个足够精瘦的男子。一身边境胡服的打扮，发着光的皮革手套戴在手上，举手投足间透着皇族般的优雅。
那男子在看到曼陀罗的第一眼时就让她摘下脸上的面纱。
曼陀罗犹豫了几秒钟后听从了他的指示，那男子见到她那条像黑蛇一般缠绕的疤痕也无动于衷，缓缓开了口，“你当知我是这央国边境现在唯一能帮你出城的人。”
“我知道。”
“那你当知我最喜欢的是什么？”
“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来，我欣赏你的这份勇气，”男子走到曼陀罗面前，修长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那条长长的疤痕赫然在目，“人人都道我莱竹热衷于美人儿，其实我更爱的是美人儿的风骨，那些凡脂俗粉，只配用来做我的试验品。”
曼陀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莱竹凑近她的耳后低语道：“别想着杀掉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的刀虽然锋利，但不适合在这里见血。你是个可塑造的美人儿，你可愿意为自己一试？”
莱竹的话有种神奇的魔力，他告诉曼陀罗，只要她想要，他有办法让曼陀罗找回从前的美丽容颜。
敲门声响了起来，曼陀罗看到一个瘦削苍白的老妪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两个身材娇小的女孩。
沐浴净身后，曼陀罗躺到了一张撒着紫罗兰花瓣的床上，鼻息间充斥的是浓重的花香，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副美好的酮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迷离的诱惑，老妪开始用点燃业火的灰烬水涂抹着她的身体，那道刺眼的伤疤让老妪紧紧皱起了眉头。
那两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在曼陀罗的脸上一层层地涂上了花草香精，曼陀罗觉得自己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看到了那老妪点燃了夜火开始颂唱祝祷，咿咿呀呀的声音很快将整个屋子给塞满了。
曼陀罗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然是翌日清晨，那双黑色的眸子变成了如蓝宝石一样奇异的蓝色眼眸。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男子走进来细细抚摸着她的身体，欣赏着自己创造的这人间尤物，道：“这世上从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女孩得到了美丽的容颜，就要拿出她珍视的东西作为交换。”
在央国边境明亮的阳光里，曼陀罗最终闭上了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