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出了宫门一路向南,以宋薰的说法,容治鑫已然知道她得以逃脱却未曾去抓她,便是还没有发现她们的藏身之地。
长平决定先回到酒楼中。
天色渐渐有了亮色,长平刚刚拐过一道小巷子,便察觉到了紧随其后的人,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段舟合上了玉扇,急急地追了上去,在拐角处被一剑挡了回去。
段舟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暗自惊叹这剑法的精准,若是自己再往前多走一步,现在也许就见不到要升起的太阳了。
长平挥了剑直冲他而来,面纱掩盖下的面容更显几分狠厉。段舟吃了一惊,玉扇摇动之间手中多了一把长刃,勉强接住了长平的一剑。
“王后殿下且慢!”
长平眯了眯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何人?”
“在下段舟,见过王后殿下。”
长平心中一惊,原来他就是那个为容治鑫出谋划策的段舟,提了剑就直往他的腹中刺去。可那段舟像是铁了心,就那样紧紧看着长平越来越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
长平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收了剑,冷冷问道:“是你害死我狄国士兵,杀我狄国大臣,现在又是何意?”
段舟淡淡一笑,道:“王后殿下,今日你出现在上元佳宴上时我就注意到了你,但我不想揭发你,因为这对我没有半分好处。”
长平微微蹙眉,示意段舟接着说下去。
“我从九岁起就被段佟山收入门下,家中父母皆因段佟山而死。此仇我一直铭记于心,那日师父派我下山助容治鑫一臂之力,我不敢不从,但我更希望的是,利用容治鑫杀了段佟山。忽而查将军上断崖之前誓死不愿意向容治鑫妥协,但从断崖回来后便引着狄国两万士兵一路北上,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我浑然不知。“
长平淡淡开口道:“你同我说这些做甚,你即使不是主谋,但你是央宫的宿卫大人,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同王后殿下讲这些不为其他,只是我想帮王后殿下。”段舟的眼睛里微微有了焦灼之色,让长平有些心动了。
“条件。”
“条件就是事成之后,你必要助我杀了段佟山。”段舟忽地打开了玉扇,眸子却紧紧盯着长平。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段舟的话音刚落,长平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酒楼里并没有太多人,上元节的热闹还在,处处是张灯结彩的模样,看得长平眼睛生疼。
床上,延平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早已经没了血色。长平只为她遮上了白纱就径直跑到了里屋,她不想看到长平默默躺在那里的样子,这就像在她的心头一刀刀地割肉。
明灭的烛光里,长平喃喃道:“你至十八岁起便跟在我的身边,我还没有来得及让你寻个好归宿。那日我问你是否喜欢达烈将军,是因为达烈将军让我去探询你的心意,他说不愿意强求你。若你愿意,他回到狄国后必会让你做他唯一的将军夫人,若你不愿意,他说,他说希望我能多给你们两个创造机会。可你又怎么会不愿意呢?那时我每每提及达烈将军的时候,你总是遮遮掩掩,可我心底知道,你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长平吹灭了蜡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自言自语,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她实在太累了,以至于当段舟翻窗户进来时,长平竟然毫无察觉。
段舟玩世不恭的脸上是一脸肃穆的神色,他站在月光下静静望着长平沉睡的面容,邪魅的眸子里渐渐含了笑意。其实段舟没有告诉长平的是,那日宋薰去救长平时,是他先行一步破解了奉昌帝寝屋里的机关,否则宋薰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进入。
长平被关起来时日日看到的黑影不是段舟,容治鑫对他的信任还未及于此。在长平失踪后几日段舟才找到了奉昌帝生前的秘密居所。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某种缘分的,长平成为摄政王的第二日,段舟就被容治鑫招揽到了麾下。那日长平一袭华服入了轩辕殿,在朝堂之上大臣灼灼目光之中,最为炙热的不是宋薰,而是在角落里的段舟。可惜的是,在段舟为容治鑫献计后长平在注意到了段舟这个人。
那日复一日的一扇月光下,是段舟在窗边守候着长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看到她活着,他的心里就莫名地安定。
段舟伸出手想要为长平披上衣裳,却忽而又收了回去。段舟在夜色里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倏忽落在了长平的梦里。
梦醒时分是被人追逐时的绝望,衣裳被一道道扯烂,脸上被荆棘划出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长平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已然是天光大亮的时分了。长平捂住脸深呼吸,发现了放在桌子一角的一封书信。
“左相之女慕戴龄尚为可用之人,我已替你送了消息,以她之言,明晚子时与你在老地方不见不散,届时,我会同你一道会会这位慕小姐。”
落款是端端正正的“段舟”,长平冷了眸子,这个段舟竟然能在夜晚潜入她的屋子而她全然不知,若他真的是敌人,一切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长平不再想下去,南郊离此处尚远,长平需要即刻起身。
上元节的第二天,容治鑫昭告央国百姓,自此免除多种赋税杂役,削减宫中不必要的开支,一时之间,京华城中百姓对这位奉安帝爱戴有加。
加耶娜站在紫光楼中听着晨钟轰鸣,道:“昨日夜里多嘴的那个丫头现在在何处?”
身后的丫头听了,赶紧答道:“回禀娘娘,杜鹃姐姐昨个晚上就回了钩戈殿中伺候,今日听说,听说陛下已经下令将她杀了。”
加耶娜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这位陛下,倒真是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