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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女尸真相(下)

<p>“嘿嘿嘿嘿……哈哈哈哈……”</p>

<p>鬼魅瘆人的笑传遍山谷,瞧见她血淋淋的双手捧着的东西时,我倒吸一口凉气,扶着树强撑身体。</p>

<p>她的手上,正捧着一颗肿胀变形的女tong人头——王琪儿的人头。</p>

<p>原来,那果篮下藏着的便是王琪儿的人头。她将王琪儿的尸体领回家,砍下头颅,将尸身塞进炉灶焚烧,便带着头颅匆匆上山掩埋。</p>

<p>“为什么?”</p>

<p>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听方才的语气,她对王琪儿充满畏惧及恨意。</p>

<p>她将头颅愤怒甩下,用双脚疯狂踩跺,原本扭曲肿胀的五官更加狰狞。我冲上去阻拦,被她一手推开,蓬头垢面下露出森然厉目。她将目标转移向我,大吼一声冲过来将我扑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p>

<p>“你也是他们派来的?嗯?那就死吧!去死吧!反正……我连琪娃娃都杀了!”</p>

<p>最后一句如五雷轰顶,一遍又一遍凌nue我的意志。</p>

<p>当初,无尘推出这样的假设,我不信。我想,一个母亲,十月怀胎苦苦生下骨肉,生活再艰难也不会摈弃为母的本性,不会去害自己的孩子。</p>

<p>我抓住她的手,企图拼命扳开,同时,顺着这ji肤,进入她的脑海意识,看到她的记忆。</p>

<p>一个多月前,案发的那个夜晚。</p>

<p>“龟孙子,龟娃娃……”</p>

<p>朴家屋院,竹扫帚高扬、落下、高扬、落下……重重地落在一个柔软的小身躯上,小身躯蜷缩成一团,拼命用手捂着脑袋,于事无补,扫帚所至之处,尽是青紫淤块。</p>

<p>出人意料的是,小身躯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任由抽打,她不是不疼,不是不想哭,而是不敢。</p>

<p>仅小一岁的胖弟弟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美滋滋地啃着糖葫芦,理所应当地看着娘亲教训姐姐,又不是第一次了,况且他是男丁,他才是娘亲的心头肉。</p>

<p>“嘭”地一声扫帚柄断裂,朴氏终于停下,怒意未减,嘴里依旧骂骂咧咧:“老娘真是遭了什么孽生你这么个累赘,因为你是女娃娃,你爹抛下咱一走了之,你有什么用?我当初怎么就没掐si你?现在还要起早贪黑的养活这个家,养你这张嘴!弟弟比你小,况且是个男娃,多吃几口怎么了?怎么着?弟弟的份你也贪?”</p>

<p>小身躯挪了挪,低言委屈:“我没有……”</p>

<p>“没有?难不成壮娃娃诬陷你不成?”</p>

<p>王小壮晃动着小胖腿,指着姐姐煽风点火:“阿娘,就是她!姐姐想抢我糖葫芦!”</p>

<p>“好家伙!”朴氏怒意更甚,一甩丢掉扫帚,去寻新的教训工具。</p>

<p>趁此之际,奄奄一息的小身躯爬起来,冲向熟悉的某处墙角旮旯,三两下翻了出去。</p>

<p>“嘿!龟娃娃!”寻得新工具的朴氏正巧瞧见这一幕,气急败坏地冲出屋院追了上去。</p>

<p>出了城,越了桥,一路追至城外行江岸边。小身躯跌跌撞撞逃至一棵枯木槐树下,磕了三个响头,露出袖口的铜铃手链,拼命摇晃。</p>

<p>可是该等的没等到,追来的朴氏抓着她的头发往回拽。这一次,她终于爆发了,反抗了,她抓住朴氏的手狠咬一口,平日未修的尖锐指甲疯狂抓向朴氏手臂及胸口。</p>

<p>这突如其来的反抗令朴氏更加怒火中烧,反扑上来与自己的女儿扭打在一起。最后,怒火控制大脑,愤怒之下竟失手掐死了这个弱小的身躯。</p>

<p>或许长期的X虐让她上了瘾,扼杀竟如此顺手,轻而易举地扼住那瘦短的脖子,稍一用力,脖颈断裂,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此陨落。</p>

<p>双目圆瞪,王琪儿死死地盯着这个生她养她、同样断送她性命的母亲,反抗反抓的小手缓缓松开、滑落……脉搏彻底停跳。</p>

<p>朴氏慢慢松开手,瘫坐在地,看着眼前逐渐冰冷的尸体发怵。</p>

<p>人心不古,人世寒凉,纵她有一万个被世间折磨成狂的理由,也不该将怨言怒意发泄在自己的亲女儿身上,甚至亲手湮灭。</p>

<p>虽是夜半三更,江岸空旷,但不乏有醉酒晚归的酒鬼。</p>

<p>不巧的是,一个烂醉如泥的酒鬼摇摇晃晃路过,吓的朴氏赶忙抱住尸体掩盖。</p>

<p>那酒鬼根本没注意她,只是看着阴气逼人的槐树念叨,视线模糊重影,老觉着有神明附身古树。无奈灌酒太多,打了一个酒嗝,就此倒地不起。</p>

<p>朴氏怯生生走去,拍了拍酒鬼的肩,确认他醉昏过去,目光落在了他怀里的酒坛子。</p>

<p>这酒坛子足有半人高,酒鬼身形魁梧,抱着它也怪难受,里头的酒水已所剩无几。</p>

<p>她多了一个可怕的念头。</p>

<p>她卖力抱起酒坛,在江水里漂了又漂,直至没了酒味。然后b掉王琪儿的yi服,将骨瘦如柴的小身躯qiang塞进酒罐,地上掉落的铜铃胡乱套上脚踝,罐口塞上衣物。可她还不放心,四下寻了石块塞了进去,将罐口堵的严严实实。</p>

<p>最后,酒罐一抛,沉入江底。</p>

<p>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她拍拍衣摆准备离开。一转身,一股凛凛寒风从身后席卷而来。</p>

<p>“叮~”</p>

<p>诡异的铃声响起,如波浪涟漪荡漾而开。</p>

<p>朴氏猛地扭回身,吓得两腿一抖,跌坐在地。</p>

<p>古槐树下,一位青衣宽袍的俊美男子挺立在那,乌丝如絮飞扬,绿眸若灯火流光。</p>

<p>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似刀锋利刃,lin迟着她的意志。</p>

<p>他的模样我再熟悉不过,正是那日袭击破庙袭击的妖,他果然在这!</p>

<p>朴氏慌忙爬起就要往回逃,刚逃一步,后人轻点脚尖,一个飞身稳稳地落在她身前,挡住了去路。</p>

<p>朴氏彻底慌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磕着响头,直呼饶命。</p>

<p>他鄙夷地俯视这个毫无尊严的妇人,望了眼已淹没酒罐的江水,直叹:“竟自己断送女儿性命,杀了你,反而不划算。”</p>

<p>他俯下身,青狐媚眼鬼魅非常:“你的女儿……会回来找你的。”</p>

<p>语落,尾音化作一阵嗤笑,邪魅横生,久久漾去。</p>

<p>朴氏再一抬头,人已不在。</p>

<p>“你的女儿会回来找你的。”这句话魔音绕梁,在她脑海中时刻提醒。</p>

<p>人做了亏心事自会心虚,何况是亲手杀了自家女儿。朴氏对外谎称被妖孽捉去,心里日日夜夜遭受谴责不安,旁人只觉她整日思女心切,以泪洗面,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提心吊胆生怕冤魂索命。</p>

<p>果然,一个月后,和州至汛期,塞了尸体的酒坛罐子被冲上岸,朴氏彻底慌了。</p>

<p>那日,她领回尸体,独自关在屋内。尸体因长期泡水肿胀发白,尸身成蜡状,恶臭满天,只得被白布包裹着一层又一层。</p>

<p>朴氏开始烧火,她的家境连棺材本都没有,土葬不了,干脆就此焚了。可就在烧火之际,一旁蜷缩成一团不成人形的白布一点点撕开,露出一双圆溜溜混浊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她。</p>

<p>不经意一撇头,朴氏吓得后退贴墙。</p>

<p>恍惚间,她听到白布里的尸体发出瘆人模糊的呼唤:</p>

<p>“阿娘……阿娘……”</p>

<p>余音绕梁,一股股灌入她的耳朵。紧绷的神经彻底断了弦,朴氏就此崩溃。</p>

<p>她大吼一声,语无伦次地谩骂着那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那尸体有了回应,竟也“呜呜呜”地哭出声。</p>

<p>朴氏越骂越激动,更多的是恐惧占据身心,一捞手边的菜刀,朝着尸体冲了过去。</p>

<p>一刀又一刀,隔着白布,疯狂砍跺,直至呜咽声逐渐消失。</p>

<p>她将尸身塞进熊熊燃烧的炉火中,看着一点点燃烧的尸体,总算喘上一口气,只是尸身几近烧尽,除了……琪儿的头颅。</p>

<p>无论她加多少干柴,头颅依旧完好无损,死不瞑目地瞪着她。</p>

<p>烧不了,劈不了,看着这头愈发瘆人。她想起玉林山上的山神庙,想着也许这山神能镇上一镇这邪晦玩意儿,便套上竹篮去了玉林山。</p>

<p>朔夜,山神庙祭拜之人寥寥,几近荒废,朴氏在此拜了又拜,将头颅藏在祭桌下,便返下山去。</p>

<p>谁料,行至一半,玉林山间传来一阵凄惨哭声,萦绕四周,久久不得消散。朴氏骇然惊叫,冲下山去,不料脚下踩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身子前倾跌倒,哭泣声愈来愈近……</p>

<p>“阿娘……阿娘……”</p>

<p>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球状物滚过来,贴着她的脸,黑洞洞的双眼透着散乱如藻的头发看过来……</p>

<p>“啊!——”</p>

<p>抱头痛哭,朴氏倚树蜷缩。她明白过来,无论她逃至天涯海角,女儿的冤魂将时刻缠着她,让其永世不得安生。</p>

<p>所以,她不逃了,抱着头颅找了个僻静地,挖土填埋,磕头认罪。</p>

<p>从她的记忆中回过神,我两眼外翻,很快就要呼吸不及,被她活活掐死。</p>

<p>“去死吧!去死吧!……”朴氏已充红了眼,铁了心要我死。</p>

<p>杀女埋尸,若不是被逼,她到现在根本没有悔恨之心,只是被恐惧威逼。是我错了,我原以为质朴的人永远质朴,和肮脏可怖的人划不上勾。</p>

<p>掐灭最后一丝怜悯,我艰难地拔出腰间月影刀,横扫一划。</p>

<p>顿时,鲜血迸出,红色染满视线,洒尽肥沃了这山林黑土。朴氏捂着脖子倒地挣扎,很快,气绝身亡。</p>

<p>木愣、惶恐……无数思绪钻进我的身子。我的手不住颤抖,直至弯刀掉落,惊醒了我。</p>

<p>我杀人了。</p>

<p>虽在无心阁待了一两年,但我功力不足,每每斩妖最后一击都是无尘去做,我从未真正动手。甚至流落街头那些年,屠猪杀鸡这种事都是嘉馨去做。我很幸运,虽身世不济,但总有人悉心照顾我,不让我涉这杀伐之事。</p>

<p>第一次亲手绝断了一个生命,竟不是妖魔,而是同类凡人。</p>

<p>愣忡之际,滚落一旁的头颅突然动了动,一双赤红的光从凹陷的眼眶中发出,紧接着是一阵“咝咝”的奇怪声响。</p>

<p>忽然,一只残翅红蛾子从头颅中钻出,飞了一圈,停在半空,落在我面前。这蛾子翅膀上清晰印着眼睛形状的图样,莫不是那种种诡异现象竟是这红蛾子作怪?</p>

<p>蛾子往后一摆,附身向我冲来,我一下蹲捡了月影刀向前滚去,避了一击,在它迎头再撞时回身一劈,蛾子身裂两半,掉落在地。</p>

<p>默默擦拭干净月影刀上的斑斑血迹,我低头看向死绝的朴氏尸体,思量颇多。</p>

<p>终归死于我的刀下,我自是心有芥蒂,可刚刚危难之际,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这样想来,也没什么好愧疚的,连就地掩埋的功夫都懒得做了。</p>

<p>而那颗头颅……我仰头一声哀叹,以往我最怕魑魅魍魉,如今倒觉得这些都无人心可怕。鬼怪吓人,无非面目可怖,可人呢?看似面善心又黑成什么样?</p>

<p>我拾起头颅,重新掩埋进那个小坑,拜上三拜,扬长而去。</p>

<p>现下最要紧的是走出这林子,那小胖墩我已指望不上能寻着。只是夜色愈浓,寻不着下山的路,不妨找个地歇息一顿,天亮再起程。正这样忖着,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我小心翼翼寻声跟去。</p>

<p>募地一声哀嚎,我一怔,这声音着实耳熟,小跑奔去,却逐渐停了脚步。</p>

<p>因为,我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足以压制一切生灵的陌生妖力,忽显忽逝,像夜间萤火虫般,妖力闪烁不定。</p>

<p>第一反应是害怕,我从未感受到如此强的妖力,一旦遇见,我将是俎上肉、盘中餐。</p>

<p>我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挪动步子。</p>

<p>可是刚刚那声哀嚎我听得真真切切,是君无尘的。</p>

<p>若不是他遇上了什么强大的妖?被人中伤了?</p>

<p>无数不详的念头浮于脑海,我取下腰间月影刀握在身前,强行镇定,慢慢靠近。</p>

<p>离得那股妖力越来越近,我屏住呼吸,手中的火折子愈来愈弱。忽然,在不远处,我看到了一抹青色流离光辉攒动。</p>

<p>青瞳,妖的标志。</p>

<p>我咬紧牙关,反握刀柄,打算殊死一搏。却在刹那间,妖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声熟悉而孱弱的呼唤响起:</p>

<p>“小鱼儿……”</p>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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