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此行的目的地是和州。和州位于华南以东，交通发达，是块风水宝地，以至于来往商旅繁多，消息灵通。</p>
<p>近半年来，此地频频有童男童女失踪，至今未见踪影，此事闹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尽管府衙全力调查，加强夜巡管制，甚至高价悬赏挂榜，可此案毫无进展，以至于朝廷传达最后通牒，府衙大人的乌纱帽就快保不住了。</p>
<p>传言五花八门，有变态杀人烹煮食人肉的，有邪教祭祀神灵的，还有妖食小孩精元的……既然案子落在无心阁手中，想必就是第三种了。</p>
<p>我和无尘赶了七日马程，均是野外风餐露宿，终于临近和州，在一处名叫石岩镇的地方歇脚。</p>
<p>石岩镇。</p>
<p>石岩镇不大不小，因周围石林丛生而得名，我欢呼雀跃地直奔客栈。</p>
<p>刚一踏进，我又立刻退了出来。</p>
<p>“怎么了？”</p>
<p>无尘见我奇怪，正想进门又被我给拉了回来。</p>
<p>我呵呵笑着：“这家客栈不好，我们换一家吧。”</p>
<p>“怎么换？这是此镇唯一的客栈。”</p>
<p>“哎呀……”</p>
<p>我刚想继续左右磨蹭，一抹身影迅速从客栈蹿出，身后紧随着客栈</p>
<p>小二的叫嚷：</p>
<p>“快！抓住她！抓住这个小偷！”</p>
<p>我这才看清这枚小巧身影，是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浑身脏兮兮，一边逃一边啃着手里抢来的烧鸡。</p>
<p>我自然反应地去追，三两下将她逮住。</p>
<p>却在接触她时一段恐怖血腥的记忆画面冲入脑海。</p>
<p>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具横七竖八的骇人尸体。双目幽深，皮肉全无，面目分辨不清，俨然已是被吸光精元的干尸。这样的死状我再熟悉不过，是妖所至。</p>
<p>乞丐蜷缩在一棵枣树下，看着尸体崩溃尖叫，抖似筛糠。只是衣着装扮，此时此刻的她应是位得体的富家小姐。</p>
<p>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一高一矮两枚身影。</p>
<p>她见着，将身子抱得更紧，摇着头哭嚷着：“不要……求你了……”</p>
<p>两枚身影正是一只高大的妖扼住一个中年男子的喉咙，青色流光瞳孔诡秘夺目。它将两指利爪狠狠插入男子的眼睛，疯狂吸食着精元。在苍白月光之下，显得诡谲瘆人。</p>
<p>中年男子转瞬成了一具干尸，妖将其扔在她的面前，她吓得向后又靠拢几分，盯着那尸体瞳孔在无限放大。</p>
<p>“啊——！”</p>
<p>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利爪破喉，渗出血来。</p>
<p>像是被触及到某个敏感处，乞丐激动地挣扎，大叫大喊：</p>
<p>“不要杀我！不要杀我！……”</p>
<p>她嘴里不停地呼喊这几个字，污发间瞳孔亦如那晚般溢满惊恐。</p>
<p>这是……疯了？</p>
<p>赶过来的小二和老板从我手中夺过小乞丐，恶狠狠地脚踹踢打，边嚷着：“让你偷吃！让你偷吃！……”</p>
<p>很快，四周围过来一干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p>
<p>我不忍心，拦住他们俩：“算了，打也打了，放她走吧。”</p>
<p>那老板依旧骂骂咧咧不解气的模样：“这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乞丐不知哪冒出来的，三番五次来偷食。她当我这开门做生意的福寿客栈是慈善堂啊？想偷就偷，想来就来？”</p>
<p>我回首望向乞丐，她被打得直不起身，依旧浑身战栗，蜷缩成一团，手里还攥紧着那只偷来的烧鸡，不忘啃咬。</p>
<p>我刚想掏钱解决此事，谁料有人抢先一步丢给了老板一锭银子，一位黄衣女子从人群中走出，身旁跟着一位背刀的男侠客。</p>
<p>“店家，这钱算我替这乞丐付的，够不够？”</p>
<p>黄衣女子发话，客栈老板接过银两，立刻恭敬抱拳:“这位女侠真大方，我们就依你的，不追究了。”</p>
<p>说罢，老板带着小二返回店内，人群也渐渐散去。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二人，努力挤出一个微笑。</p>
<p>“好巧啊，吾师兄，芸芸师姐。”</p>
<p>方才踏入客栈的刹那，我一眼瞥见坐里头吃饭的二位，才转身离开，没想到来这一出，真是躲不过啊。</p>
<p>“是啊，方才还以为眼花了，果然是雨轩师妹，还有……”木芸芸望向我身后的无尘，“无尘前辈。”</p>
<p>无尘轻轻点头，算是做了回应。</p>
<p>师姐上前扶起乞丐，只是她非常排斥，简单询问一番更是充耳不闻，既害怕得浑身哆嗦又舍不得丢下手中的食物，埋头啃食。</p>
<p>芸芸师姐精通医理，她为乞丐探了探脉，眉头紧锁：“她心智已失，像是受到极大惊吓所致。说也奇怪，这个乞丐虽然浑身脏兮兮的，可衣着却是上等丝绸布料，不寻常。”</p>
<p>我连忙将方才看到的记忆画面道出。</p>
<p>“她的记忆？”芸芸师姐抓错了重点，“你怎么能看到她的记忆？”</p>
<p>我挠挠脑袋，只好将自己能力简述一遍。</p>
<p>“竟有这等怪事。”师姐点头。</p>
<p>我很少与人提及此事，一来无人信，二来徒增麻烦。</p>
<p>“好了，”吾师兄发话，“时间不早，我们还要采办补给好继续赶路，不便再这干耗着。雨轩师妹，还有君少侠，不如同我们一起共餐吧，菜已上齐还没来得及吃。”</p>
<p>话音刚落，我的肚子不争气地连响几声，替我答应了。</p>
<p>客栈饭桌。</p>
<p>我们把乞丐一同带进来，她好像只对烧鸡感兴趣，给她面前加餐了一只肥腻腻的大烧鸡。虽然对人有戒备，但她似乎对食物的依赖性更大，抱着那只烧鸡自顾自地蹲在桌底啃。</p>
<p>“果然有人烟的地方就是好啊，太好吃了，这两天干啃馒头实在不饱肚。”大块朵颐后，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p>
<p>“是吗？包袱里不是留了鸡腿？”</p>
<p>我拿筷子的手顿在半空，投去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眼神。</p>
<p>是啊，鸡腿，阿花的大鸡腿。</p>
<p>芸芸“扑哧”一下笑出来，道：“君少侠一直是无心阁传说般的存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反想。”</p>
<p>“是啊，百闻不如一见。”吾师兄接话极快，只是语调怪异，溢着敌意。</p>
<p>无尘却挥起扇，笑得坦荡：“也不知阁中如何传的我，不过……我本人肯定比传言更厉害。”</p>
<p>厚脸皮这码事无尘敢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p>
<p>我嘴角抽了抽，赶紧抿茶假装没听见，问：“对了，师兄师姐，你们这次去樊镇做什么？”</p>
<p>“一位米商富贾说他女儿迷上了一只妖，茶不思饭不想，让我们去处理，降了妖断了念想。”</p>
<p>“啊？要棒打鸳鸯吗？”</p>
<p>谁知我的一句无心之言惹得二人脸色瞬间凝重。</p>
<p>“人妖殊途，怎么会是鸳鸯呢？”</p>
<p>说这句话的是吾师兄，他正色厉言，十分严肃。</p>
<p>我没有反驳，选择默不作声。因为我知道，再多的辩驳都无济于事。</p>
<p>在无心阁，“人妖殊途”是很多降妖师的宗旨。妖食人，而且比人长寿太多，二类结理，会遭到各界的指责与反对。甚至有些人为了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宁愿变成半妖，终生陪伴。</p>
<p>“人妖殊途？呵~”无尘冷笑一声，“情爱这种东西，情到深处迫不得已，岂是他人能左右？若是两情相悦管他是人是妖，凡世上的礼节规矩颇多，真是麻烦。”</p>
<p>在这一点上，我和无尘达成共识。</p>
<p>芸芸见气氛尴尬，忙推推吾师兄，转了话：“你们呢？是不是去往和州？”</p>
<p>“师姐怎么知道？”</p>
<p>“和州闹得人心惶惶的童男童女案，此事早已悬赏在外，阁中早已有人试水，只是无功而返或死于非命。没想到衙门竟主动找上无心阁。”</p>
<p>“衙门？可是区区朝廷悬赏额怎会高至金牌令呢？”</p>
<p>“因为无心阁有朝廷背景，”无尘居然搭话，“所有朝廷未解又涉及妖魅的案件均交予无心阁处理。”</p>
<p>原来传说是真的，也难怪，无心阁短短十年便在江湖上站稳脚根，有强大的后台撑腰啊。</p>
<p>“所以……官府已经查出来此案与妖物有关，我们只需捉妖即可？”</p>
<p>“未必，”无尘继续道，“此案数日未破，罪犯作案频频，想必没那么简单。”</p>
<p>闻言，我暗自叹气，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敢情我和无尘是去破悬案的啊？而且金牌令任务重大，一旦接了便不能转手。</p>
<p>无尘平日不抢榜，怎么一抢，抢了个这么难的？</p>
<p>吃饱喝足一番商议后，我陪芸芸师姐留下来安置乞丐，大致两天时日，无尘和吾师兄先行而去，我们再后来跟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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