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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一世纪将到未到之时的1998年,中国东部沿海地区早已率先进入了小康社会,部分地区甚至可以和发达国家一决高下,而占中国版图百分之五十七的广袤的西部,还有许多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温饱都没有解决,此种现象在农村甚为突出。这就是中国东、中、西部三个经济地带及城乡之间发展的严重不平衡。
九十年代打工大潮风起云涌,人们之所以背井离乡奔赴沿海,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因为穷。穷则思变,变则通,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国家制定大政方针,一切经济建设为中心,在此基础上大力推行科技兴国,教育兴国。科教兴国在中国的提出比我们亚洲近邻日本晚了七八十年,可以说教育的滞后是造成经济落后的重要原因。
为了全面发展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并为消除地域经济发展不平衡和城乡差别,国家除了在沿海实行改革开放外,政府开始推行了一系列科教兴国战略计划:1986年,实施旨在通过科学技术促进农村经济发展的“星火计划”;1987年,颁布旨在夺取农牧渔业全面丰收的“丰收计划”;1988年,由国家教委牵头推行旨在通过推进农村教育改革发展,促进农村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燎原计划”。
这一系列科教兴国战略计划的实施,让中国广袤农村在脱贫致富方面取得巨大的成就,至1994年,中国贫困人口已经缩减至8千万。
为按部就班实现中国经济战略三步走的目标,早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1994年中国政府颁布和实施《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旨在让8千万贫困人口在1994年至2000年的7年间全部脱贫;但国情复杂地域广阔的中国扶贫攻坚任重而道远,到二十世纪末的2000年仍然有3000万人生活在温饱线下。
在此大背景下,1998年,为了更好地服务于科教兴国战略和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中央文明办、共青团中央和国家教育部开始组织实施与之相配套的青年志愿者支教扶贫接力计划。
早在计划颁布的7月份,米琼在学校报了名,不曾想她被选上了,被国家召唤到“科教兴国”这杆大旗下。据说,深圳市几千人竞争几十个名额。已经分配在深圳某高中教书的郭帮城本来也想来贵州,可名额太少了没有选上。也有人说,志愿者只不过是去踱金,回来后可以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但这毕竟不是主流的声音。
支教扶贫接力计划的实施,站在国家层面是为了充分开发青年人力资源,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同时缓解贫困地区教师数量不足、质量偏低的问题;而对个人来讲,米琼觉得可以让自己在西部地区支教实践中锻炼成长。
米琼支教的地方在乌蒙山区贵州毕节市织金县。乌蒙山区横跨川、滇、黔三省,曾是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伟大领袖那首著名七律《长征》中就有“五岭第逶迆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乌蒙山区由于交通不发达,经济非常落后,一度是国家扶贫攻坚的主战场。
米琼从武汉坐火车到达贵州安顺后,还要坐近1个多小时汽车才能到达织金县城,汽车在云贵高原的千沟万壑崇山峻岭中穿行,山峦起伏溪流潺潺、层层梯田座座村落,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美景扑眼而来又悠然而逝。初秋的细雨缓缓地洒落下来,如烟似雾氤氲开来,山里弥漫着雨霭,司机开始尽可能地降低车速。“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两银”,一路的颠簸满目的萧瑟让人想起这句话真是名不虚传。
汽车喘着粗气晃晃悠悠地靠近织金县城,这是黔中地区一个典型的山区小县,是像家乡富川县一样的国家级贫困县。
米琼背着行囊,走在小城的街巷间,县城周围群山环绕,空气清新,风景优美,但街巷却显得破旧嘈杂,行人,自行车,三轮车挤在一起,吵吵嚷嚷。大街小巷挂满了关于西部大开发的标语,在山风吹拂下不停的飘动,不少标语已经残缺不全,但仍有迹可寻。小城虽然有些杂乱,但这丝毫不影响米琼的心情,一边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这座小城,边打听县委所在地,和其他志愿者一样,她要先到织金县团委报到。
今年是支教扶贫接力计划正式实施第一年,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在今年8月初就开始陆续抵达小城,仅次于三线建设,类似于又一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轰轰烈烈的支教扶贫接力计划已经拉开序幕。小城总是在喧闹中归于平静,唯有这些被山风卷得支离破碎的标语让行人会记起每一批志愿者到达时的热闹和喧嚣。
县委大院位于县城正中央,赭红色的环形拱门斑驳陆离。大院的门口还贴着两幅标语,“向青年志愿者学习致敬!”“感谢青年志愿者为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红底黄字,格外抢眼。
县团委是志愿者的大本营,志愿者和县团委干部之间有着非常好的关系。
“我们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坐在团委办公室,喝着贾副书记递上的热茶,所有志愿者觉得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米琼和大家都一样热情高涨。
“看样子你们是不了解我们织金的情况,这里地处乌蒙山区,大都是高寒地区,农村很穷,一年四季种点玉米、土豆,生活很苦……”大约三十岁的贾副书记笑着说,“……有个苗族乡号称‘小西藏’,是远近闻名的贫困区,只怕你们到时候受不了这份苦。”
“有什么困难,有我在就都能克服。”早在1996年就志愿来这里支过教的队长张清波说。
“说起来,张老师原来就在厚寨支过教。”贾副书记和张清波算是老熟人了,他曾经应张清波之邀去过深圳。今年,一开始接到张清波的电话,他还以为张清波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才又回到这偏远山村暂避风头。
中午,团县委在“再聚首”火锅城为大家接风洗尘。“再聚首”火锅城规模不大,但没有志愿者不知道这个小酒店,从1996年,支教刚刚处在萌芽状态的岁月里,团县委经常在这里犒劳志愿者。今年,国家正式下达文件鼓励内地沿海发达城市的志愿者来这里,开展轰轰烈烈的扶贫支教活动,这段时间成了县团委干部最忙碌最辛苦的时候,他们时常奔走于崎岖山道,去各个学校协调支教事宜。绝大部志愿者和团县委干部之间都有很深厚的情感,这里也是志愿者的“家”。
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中巴车到达支教点厚寨乡,中巴车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爬行,一路颠簸,离开县城向厚寨进发。沿途都是耸峙的群山,群山深处有一条河流,河岸悬崖峭壁,勉强容纳一辆车通过的沙石公路凹凸不平、弯弯曲曲,忽上忽下盘旋穿越于连绵的山岭之间,路边许多地段深不见底。盘山公路从河对面的群山之巅绕到河谷,再从河谷绕到山顶,数十个急转弯让山道象一条飘带缠绕着悬崖峭壁,看上去很壮观也很美丽,这条壮丽的山道充满危险,交通事故不断。正浑身发紧之际,见前面果然有辆吉普翻到沟里,附近的农民正用铁链套住车身一点点往上拉……
“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其实贵州的风景是非常美丽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汽车拐过一道弯,眼前所见又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只是在美丽风景背后,隐藏着的贫困和落后,让人凭添几许忧伤。
山路崎岖,细雨蒙蒙,这是一次艰难坎坷的人生之旅,是扶贫接力计划的新长征之路,但也是志愿者的理想之路。这条路上的每一道弯,每一道坎,每一簇娇艳的映山红和每一处古朴苗寨都让大家暂时感到新奇。这一片贫寒偏远的土地将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观,改变他们以后立身处世的态度。都市已经彻底地消逝在山的尽头,迎接他们的,是这片神秘而贫寒的土地和土地上的朴实而困苦的人们。
中巴车绕过山梁,一排青灰色砖房矗立在白岩大坡半山腰,鲜艳的红旗在青山的衬托下格外醒目抢眼,山村学校的琅琅书声远远地飘过来,灌进耳膜后消散在山壑中。
背负着厚重的行囊,穿过山间小镇,大家向学校走去。攀过校园前面的台阶,山村学校露出它的全部容颜,站在操场上,看着简陋的青砖校舍,真让人感慨万千。细雨洒在脸上,而脸上流淌的不仅仅是雨水,还有激动的泪水。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两排穿着整洁而朴素的学生夹道欢迎,面上带着喜庆的笑容。
大家在鲜花的掌声和包围簇拥下,走进了这所山村学校,开始融入这片注定要镌刻进青春生命年轮的土地。
校长透过教室的窗户早早就看到了远方来的客人,他站在欢迎队伍的最前面,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紧紧的握住队长张清波的手,乐呵呵地说:“张老师,你真的又回来了,我们代表全校师生热烈的欢迎你们!”
“校长,你跟我还客气,别整那玩意儿。”张清波搂着校长的肩说,“我们知道我已经到家了,我们又将开始另一段人生旅行了。”
简短而朴实的欢迎仪式后,老师们都跑过来了,嘻嘻哈哈地和志愿者打招呼。嘻嘻哈哈之后,老师们都吆喝着今晚要好好喝几杯,让张老师做好喝得烂醉如泥的准备。
“我知道我这点可怜的酒量是经不起你们的折腾的,不过我的确已经做好了喝得烂醉如泥的准备……”张清波觉得这是与山村教师情感交流,心灵沟通的一种方式,入乡随俗。
晚上,在伍校长的家,志愿者和老师们举杯痛饮。山里的苞谷酒味道纯正,但度数高得惊人,老师们大都用茶杯喝酒,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下,张清波没能挺住多久,老师们把他扶进了宿舍。
米琼和薛凡凡住在一个单间。薛凡凡刚才也豪饮了几杯,这会儿也睡了,桌子上,还有校长老婆给她泡的一杯茶。米琼就这样开始了山村支教的岁月,从现在开始,她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武汉音乐学院的学生了,而是这个教师群体的组成部分,是一个普通的山村老师。
支教点是一个叫厚寨的乡镇初中,这里平均海拔1700米,有着织金“小西藏”之称,最高峰叫公鸡山。不过,这所中学由于深圳的援建,有着山区里少见的一栋教学楼,是这里最漂亮的房子。
小镇位于贵州西部群山深处,是个典型的苗族山乡。全乡面积110平方公里,人口约20000人,苗族人口占25%,此外还有回族、彝族等少数民族。小镇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海拔高,二是收入低。号称“小西藏”的小镇是全县有名的极贫乡,还有众多的乡亲父老生存在贫困的边缘挣扎在温饱线上。
但这真的是一个很美丽的苗家小镇,远山如黛峻削似屏,林木葳蕤苍翠欲滴,晴好日子,天空湛蓝水明如镜。可是,如画的风景交织着贫寒与落后,一座座雄浑的大山构成一道道独特风景的同时,也成了隔断山里山外世界联系,让人无法逾越的空间屏障,山里人的视野也因此囿于一隅,不能像在山外一样呼吸自由而新鲜的空气。山里人在山上开垦出细若游丝的层层梯田,他们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吃力地把农家肥从山脚背到山顶,贫瘠的土地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收成,但那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在亘古不变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单调生活里,土里刨食看天吃饭就像日月东升西落一样成大山深处亘古不变的主题,人们在与自然的抗争中演绎着悲情与苦难。
乡中心学校在海拔2000米的白岩大坡半山腰,面向深邃沟壑和莽莽群山,站在学校操场,便可揽尽四季美景,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季更替斗转星移,或许初到者会喜欢这样的山村学校。
由于小镇地处偏远,直到1991年才开办中学,在此以前孩子都要步行数十里山路到临近中学读书。办学十年间困难重重举步维艰,师资力量的缺乏导致很多课程无法正常开展教学。从1996年开始,陆续有志愿者先后来这里支教,几年间,学校似乎进入一个鼎盛时间,但兴旺只是表象,更多的是担忧,因为学校的规模日益膨胀,从九六年的六个班三百多个学生扩展到目前的九个班近六百学生,一旦志愿者的扶贫支教活动结束,师资力量的紧缺就成为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除了临时支教的志愿者会走,本地老师也在流失。
伍校长说,有个数学骨干老师通过招调考试去了县城一所中学去了,随后不久,又有语文教学骨干李老师也调到乡政府上班去了。李老师写得一手好字,教书很在行,同样爱好书法的张清波和他有不错的交情,可山村学校无法留住这样优秀的山村教师,李老师离开了三尺讲台,进驻政府大院,并很快完成了从教师到官员的转变,这样的师资流失模式在中国非常普遍。人往高处走,教而优则仕,一个个优秀教师就这样走进机关步入仕途,而这种现象的背后,是教师社会地位依旧低下的残酷现实。
当志愿者走后,毕业生没有来,原来的老师还在不断地流失,师资力量紧缺导致的教学危机可想而知。
米琼在厚寨中学教的是英语,弥补了多年来没有专职英语老师的空白,后来学校知道她是学的音乐专业,又安排她带了音乐课。
除了带队的队长张清波,还有一位一毕业分到团中央的山东小伙王宏林;其中有一位来自保险公司叫薛凡凡的姑娘,老家是河南,一度说要把支教生活写成纪实小说,她和米琼成了朋友。王宏林和薛凡凡是非师范专业毕业的,来支教之前并无从教经历。其实,中国在支教扶贫接力计划实施初期,像这样的志愿者占了大多数。
张清波毕业于西南师范大学,是带队的队长,因为以前在这里支过教,这次他来没多久就被任命为厚寨中学副校长。张清波一口气自己掏腰包或牵线捐献了约6000元的钱和教学用品等物,他在家长会上“用我的人格保证”,凡他所教班级学生考试进入前三名者,由他支付所有学习费用,凡日后考上专业学校者,由他资助直到毕业参加工作。
来自北京的王宏林,便给学校买回了价值4000多元的10多台飞利浦录音机和两套完整的英语教学磁带,还与母校联系,捐献了一套体育器材……在他看来,自己不仅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文明”。要改变孩子们散漫、拖沓及随地吐痰、抹鼻涕等不良卫生习惯,得从点点滴滴的小事施加影响。每天上课,他都要精心“打扮”一番,以作示范。在他的要求下,孩子们懂得应该在课前叫一声“老师好”,而他,总是还以一个深深的鞠躬。面对山外来客,山里的孩子是自卑的。为此,王宏林又翻遍了普定许多文史资料,将该县历史上出过的名人丁宝桢等人的故事搬进了课堂,教育孩子们要有自信和理想,切莫妄自菲薄。
与此同时,和张清波一起来自深圳的薛凡凡试图改变学生的散漫是从军训入手的。她跑到织金县城“泡”来两名武警战士,给孩子们和自己当了整整一周的老师。此举,开了厚寨中学军训先河。
第124章苗寨风情
米琼为了便于和家人联系,出来支教时特意买了一个手机,可是在这里经常打不通,因为没信号,就算是有信号也很微弱从来没有满格的,有时,她不得不在学校周围地势稍高有地方转动。
这天,她接到郭帮城的一个电话,他说要在国庆的时候来贵州探望米琼。米琼内心很是不情愿郭帮城过来,可他说就当是国庆出来旅游了。
对于郭帮城,米琼既提不起激情,却也无力去拒绝,处在一种不温不火的状态中。暑假在家里出来之前,她去了金欢欢的培训中心,看到郭帮城画的油画,还有柳烟桥画的版画,不由自主的跟金欢欢聊起他们来。
“柳烟桥总是提起你,看得出来他喜欢上你了。”金欢欢还不知道郭帮城一直在追求米琼。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和柳烟桥就没认识多久。”米琼也没把柳烟桥放在心上。
“柳烟桥这个人还是蛮懂得关心人的,做事也细心,颇有艺术涵养;不过,我还是喜欢郭帮城,帅气、阳刚,有男人味!”金欢欢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郭帮城的爱慕。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没觉得……”米琼说。
“可惜郭帮城分配到深圳去了,柳烟桥却分到了富川师范,他们俩人要是掉换一下就好。”金欢欢说,“米琼,要不你也回我们富川算了,到时候你和柳烟桥在一起多好啊。”
“你别乱点鸳鸯谱了,还是管你自己吧。”米琼不以为然地说。
“我也不是拉郎配,主要是舍不得你去贵州,那里穷山恶水,怕你遭不了那份罪,你说你要是呆在武汉这样的大城市还好,出去支什么教啊?”金欢欢说。
“没你说得那么可怕,支教嘛,最多一年就回来了。”米琼本来可以分配到水果湖中学,那可是个“官二代”学校,在那里就读的非富即贵,许多都是省委大院的孩子,毕业生打破了头都想往里钻,可米琼最后选择去了湖北省艺术学校。这所学校的前身其实就是成立于1957年的湖北省艺术学院,学院历史上曾几经院系重组,数度分合更名。1985年湖北省艺术学院再度一分为三:音乐科系剥离成立了武汉音乐学院,美术科系析出成立了湖北美术学院,剩下的戏曲科系还原成湖北省戏曲学校。1992年,湖北省戏曲学校和湖北省文化艺术干部学校合并,就是现在的湖北省艺术学校。
米琼之所以选择湖北省艺术学校,或许是看重这里有戏曲科,也或许是这所学校和武汉音乐学院有很深的渊源。去省艺校报到后,米琼就来支教了,但她没想到贵州山区的贫穷竟是如此触目惊心。
学校处在群山之中,这一带由于自然条件恶劣,号称小西藏。大山的闭塞,曾经有一个说法在志愿者中间流传:一位乡干部说,乡里有个村通了电,请来电影队放电影,屏幕上一颗炸弹“爆炸”了,竟吓得看电影的人跑了个干净。第二天一群小孩跑到原地四处寻找,一问,原来是在“找弹壳”……
这里的人们生活水平实在是让人不敢想像,虽说地处西南,但这是平均海拔1700米以上的高寒地区,长不了水稻和小麦,很少吃米饭和面食,极少的地方可以种荞麦和玉米,而丰产的土豆成了这里的主食。学生上学的路途非常远,有些学生往返一次就得五六个小时。许多学生其实一天就吃两顿,中餐是不吃的。中午放学后,经常一大群学生排着队在学校的一个水井喝水充饥。偶尔有些学生会在学校的墙角烧上几个土豆,再蘸上一点辣椒粉,就成了他们一顿中餐。
眼见天气渐渐转凉了,许多学生身上的衣服依然单薄,有些住校生棉被很难抵御快要到来的严寒。这些情景让米琼看在眼里,难过在心上,她不知道自己该为他们做些什么。来自深圳的张清波为自己班上几个家境贫寒的学生联系了资助,可这些资金解决不了这里的大面积贫困。
在这样的条件下,学生很少有能上到初中毕业的,大多数人都是中途辍学外出打工。
据说,有一年暑假厚寨中学校长和学校的几个老师相约南下深圳打工,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个重要的决定,毕竟,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过着单调清贫的生活。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认真思考过是否回来。
他们一起进了深圳龙岗一家电子厂,住进了集体宿舍,站在流水生产线旁,用握粉笔的手摆弄起千百个电子元件,也想在深圳改变生活的梦想。白天,他们在流水线边忙腾,晚上,他们会买上几瓶啤酒,几碟小菜,围在一起饮酒聊天,可他们总是会想念山村,会思考回到山村还是留在都市。最终,校长带着几个老师从深圳回到了偏远山村,放弃梦想,回归现实,没有高尚的理由,他们回来了,继续在这所偏远山村学校艰辛前行。
刚来的时候,她也是凭着一股热血和激情,觉得作为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就应该响应国家的号召,到西部去,到贫困地区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尽管这里的贫穷落后完全超越了米琼的想象力,但是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和理想,无论环境如何艰苦,都要坚持到下一轮志愿者的到来。米琼此时对国家推行的科教兴国战略和扶贫攻坚计划有了较深刻的理解: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共同富裕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而这需要我们社会各个行业各条战线通力协作才能实现我们所期盼的全民小康。
转眼已经到了国庆,学校照常放假。这天刚好是赶集的日子,一个老师背着背篓说是和校长去镇上买山羊,给老师们打牙祭。米琼和薛凡凡等几个志愿者相约和校长他们一起上街去。因为要装山羊,学校租一辆小三轮车,这是农村常见的交通工具。除了校长带着一个本校的老师,四个志愿者倾巢出动,六个人挤在三轮车里刚好一边坐了三个人,里面显得有点拥挤。
在路上,不时看到去赶集的山民们,有的抱着鸡,也有的赶着猪,他们都是是步行,但也有的赶着马车去赶集的,路上偶尔也能见到那种破烂不堪早已淘汰的拖拉机。
三轮车一路颠簸,好不容易来到了镇上。下车后,米琼屁股感觉有点生疼;薛凡凡一下车就要找厕所。俩人好不容易在小镇边缘找到了一个厕所,米琼发现小镇真是太小了,一条主街几乎一眼望得到头,再兼带几条支路,当仁不让地成了这里的经济、交通中心,在山民的眼中就是城市了。
在主街上,也有许多两层高的楼房在山里很是惹眼。一辆拉着肥猪的马车从眼前驶过,上面除了赶车人,硬生生的搭载了五个人。旁边是一群山里女子,背上背着叠摞在一起的崭新背篓,很显然这是拿到集市里来卖的。由于是山区,平原地区的箩担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所以背篓成了最普遍的运载用具。经过一家弹棉花店,里面传来阵阵刺耳的声音,店门外面堆了一叠用以招徕生意的簇新棉被。等到入冬后,店里的生意就会忙起来。米琼跟薛凡凡合计着是不是该买一床新棉被,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
米琼的提议立即得到薛凡凡的赞同,来自深圳的她确实有点受不了这里的气候,虽然才刚交十月份,晚上就已经有点冷得受不了。她们问了一下价钱后,决定先去集市里逛逛,等到回去的时候顺带把棉被买上。
在集市里,米琼找到了校长和其他几个男老师,他们正在买山羊。谈好价钱后,一只黑山羊被俩个山民抬上了磅称,可那只山羊死活不肯就范。校长一声让我来,只见他一个人把山羊抱了起来,和羊一起站到了磅称上,示意卖羊人称好后,自己又独自站了上去。
买好了山羊,还得买两只鸡。
鸡市在服装鞋帽市场一角,所谓的服装鞋帽市场就是在一块不算大的空地上,用竹竿撑起帆布或是能遮阳的篷布,自发形成的跳蚤市场。
在市场的一角,许多卖鸡人抱着鸡蹲在那里等候着买家。一位穿着桃红上衣的妇女两手各抱一只鸡站在那里,从那急切的眼神来看,她或许是手头急需钱用了,巴不得立马有人买走她手中的鸡。
这里买鸡和卖鸡的方式也非常特别,不是论“斤”的,而是论“只”卖。校长很是熟练地上去用手这样拈量一下,估计了一下鸡的重量,然后就和那妇女讨价还价。听校长说,这里不仅仅是鸡的买卖,包括猪的买卖都是采取这种方式,真让人惊奇。
“那刚才买羊为什么称得那么准呢?”米琼有点不解地问校长。
“哦,关于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没有考虑过……”校长说。
回去的路上,薛凡凡小声的在米琼耳边说:“米老师,回去我跟你说件事情。”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米琼有点诧异。
在操场的一角,校长的老婆早就把一口大锅架在那里,准备杀羊了。
校长一家人住在一间空教室里,而原来他们一家住的两间房子也腾出来给了志愿者。
“薛老师,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啊”米琼在和薛凡凡铺新棉被的时候道。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我想还是说出来吧。”薛凡凡这样子在米琼看来,好像是故弄玄虚。
“我刚才在镇上上厕所的时候,有人偷窥!”薛凡凡说。
“啊……是这样啊!”米琼听了惊呆了,她觉得这里民风淳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你不会看错吧,是什么人,你看清了吗?”
“这种事情,怎么会看错,说句实在话,我都不好意思说……”薛凡凡说,“那厕所太简陋了,跟男厕不是全封闭的,有人从男厕的探过头来……”
“果真是这样啊?要是我的话当时就吓得叫起来了……”米琼听薛凡凡说得一本正经,开始深信不疑。
“开始我也吓得想叫,可当我看到那只是一个少年,我就没有叫了……”薛凡凡道。
正当她们闲聊的时候,队长张清波来叫她们去吃羊肉了。来到操场上,一股羊肉香飘了过来,所有老师就在操场上开吃了,四周就是连绵的群山,有一点外面野炊的意味。男老师的苞谷酒喝了起来,酒香和羊肉香混合在一起,飘向四野的天空。
米琼拿出自己的DV拍下了这美妙和一刻。
“你有DV,刚才去镇上怎么拿去啊?明天我们要去家访了,把DV带上吧,一路拍点田野风光和苗家风情。”张清波说。
按学校的安排,国庆期间学生放假后,老师就开始出去家访。山区学生流失比较严重,家访可以防止一部分学生流失,但是不能总体上遏制这种势头。
晚上,郭帮城打电话来了,说是国庆期间不过来了。郭帮城在电话里说,他没有去单位上班,而是下海了。他接了一批欧美的油画订单,现在正在赶着画画。
米琼接到电话多少有点失落,她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心里已经有了郭帮城,可理智告诉她,郭帮城在她心中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其实,米琼当初并不想郭帮城来贵州,可一旦有了期待后,就会短暂的心理惆怅。或许,当一个人远离家乡身处一个深山的时候,心里总是会希望得到新人或是朋友的关怀和呵护。
第二天,米琼、薛凡凡、王宏林在队长张清波的带领下出去家访。
她们首先要翻越的是学校后面的一座山。听张清波说,最远的村子在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路途很是险峻,特别是经过一个梯字岩的时候,几乎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幸好,昨天在鞋摊里买了一双比较便宜的登山便鞋,否则还真难走过这几个小时的山路。
米琼和薛凡凡不时需要两个男老师的帮助,张清波因为来过这里,所以他看上去很是轻松,不时的上来拉上米琼一把。
好不容易通过梯字岩,米琼稍微舒了一口气。刚才,经过那个狭窄的梯字岩时,她就想起了那年和上官致远在华山攀登千尺幢时的情景。
不知什么时候,她和上官致远的手就拉在了起,后来那个美好的夜晚,这一生她都无法忘怀!
“前面就是原始森林了,大家加油!过了白岩大坡就是大穿洞了。”张清波不停地给大家鼓劲。
大穿洞经常听这里的老师和学生提起,听说是一个喀斯特大溶洞。却又是家访村庄的必经之路。
贵州的织金一直有“溶洞王国”的称谓,特别是离县城20公里的织金洞,被称为天下第一洞。其洞中有洞、桥上有桥、水上有水的奇绝景观而被国际著名的地貌学家威廉姆斯誉为“世界一流的喀斯特景观”。只不过这里交通闭塞,一时而还没有被外界所熟知。
穿过原始森林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到达大穿洞时,米琼拿出了DV不停地拍了起来。这个大穿洞是厚寨乡的著名景点,是典型的喀斯特地形地貎,里面可以容纳几千人,由于两头洞穿,所以叫大穿洞。
终于到达第一个苗寨了,这是个叫高墩村的苗寨,从山脚到山顶几乎都是低矮而破旧的茅草房,可以想见山民们生活的贫寒。
这时,米琼看到一个才几岁的小女孩用用一根牛鞭赶着一头黄牛走在山道上,她鼻子不由有点发酸,拿出DV拍下了这个情景。不远处,有一位六十多岁的妇女在煤场筛煤。这里地处西南煤海的中心地带,煤炭资源非常丰富,山村遍布这种小煤窑。
今天要去家访一位学生,就是因为父亲在煤窑挖煤时被砸伤了盆骨,卧病在床,随时有辍学的可能。
走进村子,一大群孩子在几幢破旧的石屋前玩耍,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两个留着山羊胡精神矍烁的老人坐在村口,用很长的旱烟袋悠然地抽着旱烟。听张清波说,那旱烟袋既可以抽烟,又可以当作拐杖,被称着“老疙瘩”。
到了学生杨杏家里,所有的老师都觉得这个学生特别的不幸,父亲骨瘦如柴正躺在床上呻吟。杨杏在地里干活刚回来,她卸下背农家肥用的背篓,正在吃早饭。其实,早饭也就是几个土豆,蘸着辣椒粉,勉强咽下去。杨杏的妹妹忽闪着大眼睛,有点像希望工程那张著名的大眼睛照片里的女孩,只是她身上衣服太破烂了。她用那种让人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手里是一个烤熟的土豆。
窗户上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猫在叫唤着,试图寻觅一点果腹的食物,被杨杏的妈妈驱赶了出去。
茅草房里很黑暗,杨杏的妈妈转身去墙上摘取一块腊肉,那可是只有客人来了才舍得拿出来的“珍藏”。张清波上去劝阻了几句,意思是说大家都已经吃过饭了,不用费心。
了解了杨杏的情况后,张清波承诺给杨杏联系资助。杨杏妈妈听后,不停地抹眼泪,她知道尽管女儿的成绩好,但是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的话,就只有辍学了。
接下来的几个学生情况也不是很乐观,其实说白了,都是家里太穷了,根本就上不起学。
回来的路上,米琼的心情特别的沉重,她想着改革开放十年了,可这些山民却是如此的贫困,真的是可以用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来形容。她在心里希望国家早点富起来,山里早点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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