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片寂静,冬天树叶尽落,月亮照着一排排纤瘦的枝条,马蹄踏着树影,安宁心里分外安心,但也问自己,就算要走,为何自己非要即刻启程,可能是太后的话刺痛了自己的自尊心,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贪恋宫中富贵,赖着不走,也或许是自己不喜别离,让自己动心的人竟是渠国的王,安宁自言自语,“我知无果,才惧别离。”
安宁想到此,纵马驰骋,赶了一个时辰路,路遇一家客店,老板年岁大了,颤巍巍地给她开了客房,这里前后不着村店,虽说简陋,终究是个栖身之处,安宁住着倒比宫里安稳。
第二天一早,周子初下了朝,又到流梦阁门前,若儿打扫完屋子,开门一见,吓了一跳,忙跪拜行礼。
“安姑娘起了吗?”
“回,回大王,安姑娘,昨夜走了。”
“走了?去哪了?谁让她走的?”周子初袖子一甩,“你怎么不拦住她。”
“大王,奴婢身份低微,拦不住姑娘。姑娘给大王和王爷各留了一封信。”若儿从怀里拿出信来。
周子初把“晋侯爷亲启”的信塞到连喜儿手里:“你给他。”然后把另一封紧忙打开,见到里面清秀的字体:
王上,见字如面。
宁儿乃乡野鄙陋之人,不懂宫中规矩,给王上平添烦忧,望王上大人大量。王上与我不过一面之缘,就承蒙您出手相救,安宁感激万分,日后定要报答。我身受师父之托,不敢懈怠,亦不喜别离,遂不面辞,无礼之处,请您担待。本想留一物给王上做些纪念,奈何我孑然一身。又想留王上一物给自己留个纪念,奈何宫中物什过于贵重。唯有在此望王上保重身体,太后安康,子民安居。有缘定会再见。
安宁敬上
周子初紧紧把信攥在手里,转身走了。
“她,说的对。”
“大王说什么?”连喜儿听不真切。。
“没什么。找两个靠得住的,去寻一寻安宁。”
“带回来吗?”
周子初闭目,脑海里是安宁的模样:“罢了,她说的对。暗中保护她到她要去的地方就好了,再备着些银钱,别让她亏待自己。”
“是。那侯爷这信……”
“给他。安宁说给他就给他。”
安宁又紧忙地走了一天,看看地图,再次确认方向时,天已擦黑,见不远处有灯笼亮着,人来人往,进入看时,是个三层客栈。
“今天便住这吧。”安宁跟小二哥讲到。只听得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随后酒柜里的小酒坛散落一地,桌凳也纷纷晃动,人们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刷地一下,小楼的半面塌了下来。
“大地震动,大家快跑。”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们相互搀扶着赶快跑出来。有人被压在砖瓦和木柜下面,“快,帮忙把人救出来。”安宁用尽全力抬起柜台,几个热心人也加入救人行列。
店里的人们大都受了伤,不过还好店里人不算多,楼也只塌了一半,大家都逃了出来。
店老板看看周围:“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别慌,今晚总得过夜,天气寒冷,一会等安全了,咱们进去把能用的被褥和吃的捡出来,再找找容身之处。”安宁倒很冷静。
南孤山上,山也震动,石块滚落。蛊雕开始褪羽,加上地震,躁动异常。如玉用尽方法也无法使它安静,只好去找萧阳。等她俩再回到蛊雕山洞时,只剩被扯断的锁链。
“蛊雕呢?”萧阳双眼圆睁。
“刚,刚才还在。”
萧阳二话不说,转身飞走去寻。
安宁带着几个没受伤的人进到废墟里找到些食物,被褥,还有些衣物。另一伙人找了树枝生起火来。人们纷纷依偎一起取暖。店后院的马棚是茅草顶,没对马匹造成太大的伤害,无非就是些惊吓。各人把马牵在身边,毕竟这是大家仅有的财产了。安宁轻抚马背:“别怕,我在。”
“嗯?哪里有孩子哭声。”有人说道。
“是啊是啊。”众人听声音看去,就见一只长翅膀的雕首豹身的异兽。
“蛊雕?”安宁脱口而出,“大家别慌,慢慢起身,慢慢去到林子里。别惊动它。”
人们脸上惊恐,听安宁指挥。没等走出几步,蛊雕大声撕号,翅膀用力扇动着,翼动的风把人吹个趔趄。
安宁大喊:“快跑到密林里,快,蛊雕身形大,进不去。”安宁也急急地拉着马儿往林子里跑。
蛊雕起身盘旋,翅膀把安宁拍倒在地。安宁手一松,马儿跑进树林无踪了。蛊雕落在安宁面前,抖抖身子,羽毛纷飞,它张了张嘴,安宁起身拔出背后的剑,深吸口气。
“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也别伤害我。”
蛊雕脖子一歪,然后嘴大张咆哮。安宁舞剑,舞出的白色剑气缠绕它全身,剑一挥,白气如绳子般收紧,蛊雕奋力一挣便挣脱了。
这一下惹怒了蛊雕,把安宁当做了猎物,围着她时而飞起,时而下落,用嘴出其不意的几次啄伤了她,安宁功力不够,法力不深,用剑抵挡不住,便用尽全力,运功建起屏障。萧阳和如玉此时赶来了,见到此景,一时矛盾。
“长老,蛊雕在这。”如玉指道。
萧阳纵身一跃,骑到蛊雕背上,其实蛊雕褪羽还是虚弱的,萧阳与它过招几回合,上下翻飞,火蛇四溢缠绕蛊雕身上,这兽趴在地上,大喘着气,不动了。
“又是你?”萧阳冷眼看着安宁,说罢,抬手一掌,破了安宁设的屏障。
安宁连退几步,用剑抵在地上,单膝跪地,喘着气。
“蛊雕是你们的?”
“你是在质问我吗?”萧阳缓步走到安宁面前,低头看着她,一脸不屑。
“蛊雕是食人异兽,下山伤人了怎么办?南孤也是大派,还好这次……”
“你给我闭嘴。我南孤派岂由你来评判?你应该跟你师父学学,就在深山老林里,缩着头,不出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师父?”
“凭什么?就凭她功力不及我,如今应是躺着茅草屋里疗伤,无人照拂,哎呦,想想也真是可怜。”
“你对她做了什么?”安宁一怒而起。
“本来,我要找你,给她最后一击,不过,既然你送上门来,我就省了许多功夫。”
“萧阳。”暗鹭依然一身红衣,从萧阳身后飞下来。
“掌门。”
“我怕蛊雕反性,你应付不来,不过我看应该是我多虑了。”暗鹭抬眼看了看安宁,“又是你?”
“暗鹭掌门,你和我师父同出一门,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掌门,别听她说疯话。”萧阳有些心虚。
“是你,刚才亲口跟我说,说我师父被你所伤。”
“萧阳,她说的,是真的吗?别骗我。”暗鹭声音低沉。
“掌,掌门,”
“我说了,我们毕竟同出师门,你与黎苍的事本也无关丹蕙。”
“当初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走到后来的地步,况且这是我们的十年之约。”
“什么地步?你觉得跟着我,是落到什么境地吗?”
“不,不是。”
安宁耳朵已经听不太清他们说了什么,软软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说:“师父,我回来了。”
“罢了,你终归是蕙儿的徒弟,我也算是你师伯,你这个样子哪也去不了,萧阳,带她回去吧。”
“什么?带她回去?不行,不可以。”
“萧阳,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反驳?丹蕙就这一个徒儿,先回去再说。”暗鹭语气发怒。
“可是……”萧阳一步上前。
“我不走,我不去,我要去找我师父。”安宁支起身子,慢慢起来,“我要回去,回她身边去。”
“不行,你,不能回去。”暗鹭回头看了一眼安宁。
“凭什么?你,你们,你们与她同出一门,不念旧情,就这么去伤害她,还美其名曰什么十年之约。我以为南孤也是大派,竟不知也是如此令人不齿。”安宁理智全无。
暗鹭转过身来,簌地上前,紧紧地盯着安宁:“你,闭嘴。”
安宁眼里滑出泪来:“你们都是谁啊,你们口口声声地说同门同门,可是师父山穷水尽的时候没有你们,师父身负重伤的时候却拜你们所赐,暗鹭掌门,你的得力干将像猫头鹰一样盯着我不放,你带我回去是想让我生,还是让我死?你们到底什么用心。”安宁一下子崩溃地大喊,然后大哭起来,“我和师父无非就想隐居一处,清粥小菜,为何不可?”
暗鹭叹了口气,语气忽然温柔些:“丹蕙,为人骄傲,不会愿意让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带你回去避险修养也是看在丹蕙面上,算是我纵容手下的补偿。你要是不想自生自灭的话,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