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面具摆在案上,那男子取下雪白鸽子脖子上的小小信筒,纸条上写着:凝风南孤皆归其位,主子放心。忽然有女子的声音在喊着:“师兄,你来呀。”那男子手中化出一团火来,将纸条燃尽,随手把纸灰撒在手边的盆景儿里。
一连几日,文德和卫朗在城里四处小心的观察,确定没有可疑的人,一众人才敢有所行动。
安宁,周子初,文德和暗鹭围坐一桌,卫朗和连喜儿在一旁侍立。安宁将那美人图铺在桌上,不知从何下手。
周子初仔细端详一会儿这画像,端起茶杯吹了吹:“这女子多大年龄?无名无姓的,如何找?”
“我和暗鹭看过了,确定是师父的字迹无疑。”文德说道,“如此算来,一百多岁?”
周子初一口茶喷了出来,连喜儿忙上前伺候。暗鹭呵呵笑了两声,安宁轻轻打了暗鹭一下,暗鹭才有个一本正经的样子。
“如此看来,只有寄希望于他们的后人了,也不能拿着画像满大街问吧。咱们呐,好好捋顺一下。按照若儿的说法,鱼糜羹是湖州才有的菜品,智渊老者的食谱定期出现这道菜,说明他起码来过湖州。这女子也是湖州人,或者是在湖州遇见的。暗鹭,文德师伯,你们回忆一下,智渊老者从前有没有透露过什么信息,比如家乡啊,亲人之类的。”
暗鹭想了一会儿,眼睛眯起来,慢慢回忆:“我拜入师父门下时,门派里只有师父,黎苍和我。那时黎苍什么都不会做,肩不挑手不提,门派里的活计都是我做,一次我与他理论,他说自己在家是小少爷,什么事都有人做。”
“那……怎么样呢?”安宁小声地问,生怕打断暗鹭的思路。
“等等,我想想……我入凝风时,师父仿佛不惑之年,黎苍和我也不过二十左右岁,他俩……”暗鹭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拿纸笔来。文德,你给黎苍画个像,我给师父画。”
连喜儿呈上笔墨纸砚,暗鹭和文德时而提笔回忆,时而连下数笔,两幅肖像笔墨不多却神形兼备。
“文德师伯擅笔墨,我是知道的,没想到暗鹭你的画功这么好。”听到安宁的夸赞,暗鹭满脸得意,还不忘看眼周子初的表情。
三幅画像铺在桌上,似乎有了线索。
“你们看,”安宁挡住画像中智渊和黎苍的嘴,“他俩的眉眼多像。”
“黎苍的嘴,有点像这女子啊。”周子初仔细比对。
“难道?黎苍是师父的儿子?”暗鹭一脸怀疑。
安宁闭着眼,敲着自己的头,又看着画像好一会儿,缓缓说道:“这样,咱们假设一下,如果黎苍是智渊老者和这女子的儿子,从年龄上也说得通,既然她是湖州佳人,那就有很大可能他们一家曾在过湖州。”
“而且刚才二师兄说,黎苍说自己是少爷,那就证明他家境很好。说不定,师父当年还是湖州大户?”文德分析着。
“黎苍,黎姓?子初,怎么知道湖州城有没有黎姓人。”安宁手指在黎苍的画像上点着。
“卫朗,拿着寡人的令牌,找地方官要近几年的户籍薄。别让他们声张。”
“王上,连喜儿有个想法,不知道想得对不对。”
“说吧。”
“创立凝风派这样的名门大派,世人皆知,智渊老者想必也是有名的人物,如果他是湖州人,那这种名人大事,是不是会记入地方志呢?”
周子初眼睛一亮,拍了连喜儿一下:“小连喜儿,脑子很灵嘛。”
“都是跟着王上,连喜儿才有进步。”
安宁连连点头:“连喜儿说得有道理,暗鹭,老者什么时候创立的凝风?”
暗鹭眉头皱着,面露难色:“这个……反正我入门派时只有师父,黎苍和我。这得多少年了……”
“你说当时老者不惑之年,那大概四十多岁,你二十多岁,诶?你现在多大了?”
“我……记不清了。”
“你多大岁数你记不得了?”安宁使劲捶了一下暗鹭的胳膊。
“文德你多大了?”暗鹭转头盯着文德问。
“我?我……我得八十多岁了。”文德声音很小,可是大家还是听到了。
安宁惊讶的嘴巴张开:“文,文德师伯,你八十多岁了!你也太年轻了吧。”安宁连忙喝口水要缓一缓。
“文德八十多了,那我得九十多岁了,我记得我比他大十来岁。”暗鹭这话一出,安宁一口水呛得直咳。
“对不起,对不起。”安宁揉揉暗鹭胳膊,“不知道你这么年迈,刚才不是故意的。”
“我岁数大,我又不老。”暗鹭翻了个白眼。
周子初看着暗鹭和文德摇摇头:“卫朗啊,如此看来,你还得把头两百年的地方志带回来了。”
大家都等着卫朗回来,连喜儿燃了薰香,周子初一边喝茶一边看些古书,安宁拿出那本“凌霄”仔细研究。
“你,能看懂?”暗鹭凑到安宁身边。
“看不懂啊。慢慢看呗。”
“我也看看。”暗鹭不经意间离安宁更近了。
周子初故意咳了一声,暗鹭嘟囔着:“小心眼儿。”
天黑了,卫朗带着四个人,抬着两个大箱子回来了。
“这么多?”安宁把箱子打开,里面满满的都是户籍簿,“这是几年的?”
“近五年。过几天有人把地方志送来,太久了的东西他们得找找。”卫朗蹲下来翻了翻。
“来吧,两位师伯,咱仨分分。”安宁把簿子递给暗鹭和文德。
周子初也蹲了下来,拿出一摞:“我先来这些。”
“子初,你快去歇着吧。”
“没关系啊宁儿,要不我也是要看书的,还不如看看册子,帮帮你们。”
“子初,我已经很麻烦你了……”
“宁儿你能不能不要再说麻烦啊,感谢啊之类的话了,只要你需要,我都能给,我都能做。”周子初笑笑,语气很温柔。
连喜儿和卫朗也各自拿了许多,安宁很是欣慰,忽然心中有些放松,众人坐在一桌,看得很是仔细,连喜儿勤快地端来茶水和糕点,算是夜宵。
大家一连看了多日,简直是头昏脑胀,眼目疲酸,户籍簿还未看完,几大箱地方志又送来了。安宁搓搓脸,转转脖子:“我得去院儿里比划比划了,脖子不行了。来来来,咱们都出来活动活动,歇一歇。”
“来,宁儿,师伯陪你练练。”文德饶有兴致。周子初很是好奇,和暗鹭坐在台阶看上他二人过招。
安宁拔出寒霜,积极应对,手腕灵活有力,气息平稳深厚,身姿轻盈,时而踏落树上的积雪,时而悬在半空,安宁功力精进了不少,无论是丹蕙教的,还是卫谨传授的,安宁运用自如,灵力也大大增长,她的灵力和功法都带着白透的光芒,文德自然也不弱,出招干净利落,躲招时可倒悬于细幼的树枝,他运功时周身围着淡淡的蓝,两下激烈相交,连喜儿连连叫好。
“我家宁儿竟然这么厉害。”周子初不禁赞叹,却惹来暗鹭的白眼。
“宁儿,你这功力真的大有进步,我刚都有点招架不住。”文德整理自己的袖子,又擦擦额头的汗。
“师伯让着我呢,我知道。”安宁收起剑来,接过周子初递上的暖茶。
“这户籍簿看了这么多,一个姓黎的都没有。”暗鹭看了看一桌子的簿子,“没剩多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亮儿。”
“来吧,继续。”安宁拿出地方志来,“咱们分头看,我和两位师伯看地方志。”
“那连喜儿,卫朗,你俩跟着寡人接着查户籍。”
近两百年的地方志,纸张已经又黄又脆,有些字迹都已模糊,若非有周子初相助,这些东西岂能如此轻易地看到。每日除了三餐时间,屋子里院子里都很安静,毕竟大家都埋头进到一本本的册子中了。
终于一天傍晚,安宁喃喃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大家一听,都投来关注的目光,周子初也从一摞簿子后面探出头来,暗鹭急切地询问发现了什么。
安宁轻轻翻着:“有些字看不大清,不过大意是:湖县,哦,就是原来的湖州,连续两年大旱,颗粒无收,六月黎记米行开仓放粮,县正将其立为典范并有所嘉奖,同年八月,黎家夫人产下双生子,当日风雨大作,暴雨倾盆,县里百姓皆认为黎家产子乃是祥瑞,县正亲自去黎府探望,见……哦,见两子一模一样,更认为这是好兆头,便亲自赐名……”安宁看着,愣了一下。
暗鹭急迫:“赐名?什么名?说啊。”
安宁看着暗鹭,轻轻地说:“长子赐名智,次子,赐名渊。”
“智,渊。师父的名号?”文德瞪大了眼睛。
周子初若有所思:“那……老者是兄还是弟?”
文德脑子里一闪,脱口而出:“师父是兄,是黎智,因为他说……弟弟不爱吃笋。”
“吃笋?什么笋?”暗鹭问道。
“我与文德师伯发现老者的食谱里记载了竹笋,可是老者与文德师伯说过他因为弟弟不吃笋,他也从不吃笋。”安宁接着翻着地方志,“有线索就是好的。”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新发现,周子初的户籍簿马上要看完了,还是无所获,地方志记载的也都是些官员走访,政事记录等事件。
周子初拿出最后一本簿子,叹了口气,一页一页仔仔细细,生怕落下一个字儿:“有,有了。安宁,有一个。黎五川!”
安宁看了簿子上的地址,迫不及待地起身:“文德师伯,走吧。”
周子初和暗鹭都撵了上去,安宁让暗鹭回去接着看地方志,卫朗要跟着也被周子初打发回去了。暗鹭很想跟着,但还是听了安宁的话,乖乖呆着,继续看册子。
“为什么不让暗鹭跟来?”路上文德问安宁道。
“说实话,这次我都本不想让他来的,暗鹭有时看似凡事不怎么入心,其实他思虑很重,还容易冲动,他说过他怕黎苍回来,所以一直在做准备。这次湖州之行,若是没有结果,他不但会大失所望,而且忧虑会更深。若是有了结果,又怕他一时冲动。”
“你是想有了确切的答案,再告诉他。”
“上次我在奉昌遇袭,这次若儿又深中奇毒,我心里也有了许多怀疑。不过,既然大家都在,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周子初悄悄拉着安宁的手:“我们都在,你放心。”
穿过两条巷子,一条街,在一个小巷子深处,这里是黎五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