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敬一答应沐锦儿去见她的父母,在他看来也是情理之内的事情,尤其是一些事情如果真得误会,他不但要去且要好好的赔罪。
他现在对那些流言反而越来越不相信,因为锦儿一直都很自信,说话什么的底气十足:如果当真是和人私奔了,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这也是他在见到锦儿后想打人,而最终停下手来的原因。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他心里还是愿意相信沐锦儿的。
如今府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了,锦儿的父母当然是他的岳父岳母,但是秋音的父母呢?还有母亲待锦儿的态度,这都需要他好好的想一想应该如何应对。
“母亲,锦儿也吃了很多的苦,舟车劳顿才赶回来;刚刚听人说,她昨天晚上就宿在我们大门外——让她去歇一歇换件衣服,我们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好不好?”
他只是想给大家多点时间,让所有的人都有可以静一静、想一想,而他也能和母亲好好的说一说,听听母亲倒底为什么认定锦儿是假的。
还有,他也要给秋音一个说法,要和秋音好好的谈谈;虽然说现在他还无法给出很好的解决法子来,但逃避是不对的。
对不起锦儿也对不起秋音,倒不如开城布公的谈一谈;锦儿和秋音都是好女人,相信可以体谅的,也许能找到什么法子解决尴尬也说不定的。
锦儿当即点头,她没有要反对的理由;如今她不过是刚进了大门,根本算不得进府,因为她并没有进入池府的任何一间屋子。
登堂入室才能算是进了池府,而且还要是上房才可以;她必须要维护、要提醒金敬一她元配的身份。
进府,她不过是踏了一步而已。
“好,就依你。”对着金敬一,她微笑着点头:“正好可以让我吃点东西,现如今我可是饿得狠了。”
金敬一想起刚刚锦儿的话来:“吃的东西呢,怎么这么慢?”他完全没有听进母亲的话去,依然是认定眼前的人是锦儿。
金太夫人不得不咳两声:“吃东西可以,就在这里吧;我们是积善之家不能看着人饿个半死,不过我们金府仁慈却不会受骗——你可还有凭证?”
她加重了语气:“如果没有的话,我想你还是离开的好。”
谈秋音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金敬一承认沐锦儿的父亲是其岳父,答得那么干脆让她的心真得很痛:她的父亲是岳父,那自己的父亲呢?
金敬一的岳父当然只有一个,妾室、哪怕是贵妾的父母也不能称之为岳父岳母,只不过是个家里的一般亲戚。
且做为家主的金敬一都不用对妾室的长辈行礼,因为妾室是半个家奴嘛,那有主子给奴才行礼的道理。
还是金太夫人的话提醒了她,也安抚了她:不管现在沐锦儿和金敬一说了什么,只要沐锦儿无法证实她就是金沐氏,那么那句岳父也就是句笑话。
谈秋音认为自己不作声是对,所以她抬起头来看向金敬一,直到金敬一看过来,见到了她眼中的伤心与委屈,她才重新低下头。
说得多反而会招人烦,倒不如把一切委屈都吞下去不作声更好;金敬一的为人摆在那里,如此他只会心生愧疚。
金敬一真得心中涌出羞愧来,答应锦儿答应的痛快,但是向锦儿的父母执子婿之礼的话,那对秋音的父母来说算什么呢?
好在秋音并没有开口,更没有指责他一句,他的面子是有了,但是他的良心更是安生不了。
沐锦儿看看金太夫人:“真得假不了,是这——”她看着谈秋音,声音拖得长长的,最终自嘴巴里吐出来:“是这位夫人刚刚说得,太夫人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容我垫垫肚子再说话可好,要知道我昨天只吃了一个窝头,到这时候真得已经前心贴后背了。”
金太夫人刚想开口,谈秋音轻轻的摇头示意婆母不要阻止:“让她吃点东西吧,饿着肚子如何能说话。”
她开口了,拿着东西过来的丫头们也就松了口气,把东西摆到了桌子上抬到沐锦儿面前。
谈秋音说完后又抬头看一眼金敬一,不开口也让金敬一明白:我这么做全是因为你,只因你不舍得她饿肚子,我不想你难过所以让她吃。
东西准备的还算丰盛,椅子也被人抬了过来摆好。
金敬一的目光这次很长时间都没有离开谈秋音,因为他不是铁石心肠;在这个时候谈秋音能让锦儿吃早饭,实在是让他极为感动且心中有愧。
谈秋音已经收回目光,但知道丈夫的目光还在自己的身上,知道自己用得法子是对得;当然了,她可并不是真得想让锦儿填饱肚子。
如此做也是一种试探:沐锦儿虽然不是大家出身,但是嫁到金府的时间比她还要久,一举一动都可能让人辩出眼前人的真假来。
她很希望眼前的人是假的,或者说五年来她在外面已经忘掉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说用饭的礼仪:不管事实如何,总也能成为证实沐锦儿是假的佐证。
锦儿看一眼谈秋音,微微点头算是致谢,然后从从容容的坐下,接过丫头们递上来的棉巾擦手,一连擦过三块湿的棉巾,又用干的擦过手后,才接过一杯茶水来。
这盏茶很香,长长的吸一口都是这些年来她没有嗅到过的香气;锦儿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如此好的东西用来漱口,真是有些不知惜物了;不知惜物便是不惜福啊。”
她摆摆手:“给我一盏粗茶或是一盏白水漱口就可以。”
丫头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向金太夫人和金敬一,在场的主子里自然是这两位最为重要。
金敬一点头:“锦儿说得对,换茶;以后,府中漱口都不要再用这样的香茶了,要惜福,多留些福气给子孙后代。”
金太夫人没有说话,看着锦儿漱口后,拿起棉巾来放到膝上,眼睛眯了起来:果然一点都不错,真得是沐锦儿。
她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那张脸常常出现在她的脑子里,怎么可能认错;但是,锦儿你来得不是时候啊,如果早来一年的的话……
看一眼身边的谈秋音,她微微一叹垂下了眼皮,至少让锦儿好好的吃顿饭吧。她能昧着良心不认锦儿,但是能为锦儿做点什么的话,她真得很愿意去做。
锦儿用眼睛示意丫头取菜过来,细嚼慢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饭,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她吃得很快,应该是饿得狠,不过却并没有给人留下粗鄙的印像。
这个样子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眼前的人确是沐锦儿无疑。
不止是太夫人心里在叹息,谈秋音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而她和太夫人都在沐锦儿的脸上看到自尊与自重——私奔之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底气?
因此谈秋音的心沉了沉,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裙角,等着她的婆母开口。
就算是真得,但是拿不出凭证来证实,金府就是她进不来的地方;谈秋音叹口气,在心里说了句:你放心吧,你的儿女我会好好的相待。
她就是不能让沐锦儿进府,无论如何都不行;就算是沐锦儿有天大的理由,就算是沐锦儿吃了天大的苦头,她也不能让其进府。
没有退路啊。
如果她现在退了一步的话,那接下来要怎么做?要奉沐锦儿为姐、为主母,她自甘为妾?她自己卑微些可以,但是她的父母兄弟怎么办,她以后的儿女怎么办?
她退一步的话,就是置自己的亲人于不顾,就是害自己将来的儿女还没有来到世上,就平白矮了人一头。
沐锦儿吃得不慢,很快一桌子的东西下去了有三分之一,她轻轻的放下筷子:“虽然不饱,但是养生之道讲究就是七分;以后不会再饥一顿饱一顿,还是要惜福不要多吃。”
她取过丫头递上来的湿棉巾拭口,然后又净手,最后又漱了口才站起来,对太夫人告罪:“让太夫人久等了。”
就算看太夫人很不顺眼,但是她的长辈身份摆在那里,她还是依足了规矩。
金敬一的目光早不在谈秋音的身上,看着锦儿满是痛心:“这些年来你没有吃过饱饭吗?”
沐锦儿一笑:“都过去了。要叙旧我倒是没有意见,也很想说一说我的五年和你的五年,只是太夫人怕是不会同意。”
太夫人哼了一声:“现在拿出凭证来吧,如果拿不出来的话,要么你离开要么送你去官府。”
她想沐锦儿逼走,并不是真得想把人送到官府里去。
沐锦儿的脸色微微一变,垂下头轻轻的道:“凭证?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在太夫人眼中这算不算是凭证。”
她自袖中取出来的东西是一件小巧的荷包,非常的小:“此物,你还识得?”
锦儿问得人是金敬一。
她手心里托着的小荷包已经有些破旧,上面还有些污渍,就算如此也不难看出荷包做得极为精致。
虽然用料并不是上好,但是做工却精细到极点,上面小小的兰花就算是有污渍在,都仿佛还能透出清香来。